云栖村的清晨总来得慢些,阳光不是猛地铺下来,而是像揉碎的金箔,透过老槐树的枝叶,一点一点漫过青石板路,再悄悄钻进陆砚辞家的小院。院门没关,虚掩着,能看见院里那片不大的菜地——小青菜绿油油地挤在垄上,番茄苗刚冒出头,沾着晨露,陆砚辞蹲在菜垄边,挽着卡其色裤脚,裤腿上还沾着点湿泥,手里捏着个木柄小水瓢,正小心翼翼地给青菜浇着水。水瓢倾斜的角度刚好,水流细得像丝线,顺着菜叶滑进土里,没冲坏一根须根。
旁边的鸡舍是去年搭的,竹篱笆围着,里面三只芦花鸡正悠闲地踱步,偶尔低头啄两口撒在地上的玉米粒。鸡舍顶上挂着个旧竹篮,里面晾着几串干辣椒,是张婶前阵子送的。而石桌就摆在菜地旁,上面放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停留在娱乐新闻页面,标题“《爱情公寓》首周票房破十亿,陆砚辞再创情怀奇迹”格外醒目,可屏幕已经自动暗了大半,显然主人早没心思看——比起全网沸腾的成绩,陆砚辞此刻更在意的,是菜地里那几棵刚移栽的番茄苗,会不会因为晨露太重打蔫。
“砚辞哟!在家没?”院外传来张婶熟悉的大嗓门,带着江浙口音的调子,像清晨的闹钟,不刺耳,却透着热络。陆砚辞直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泥,刚应了声“在呢”,张婶就端着个竹蒸笼走进来,蒸笼盖缝里冒着白汽,裹着肉香,飘得满院都是。
“刚出锅的酱肉包,你王叔凌晨三点就起来剁馅了,知道你最近忙,给你补补。”张婶把蒸笼往石桌上一放,掀开盖子,热气腾地往上冒,里面的包子个个雪白,褶子捏得整齐,油汪汪的酱肉汁从皮里渗出来,看着就香。她眼尖,瞥见平板上的新闻,又惊又喜:“哎哟!这上面说你电影一天卖好几个亿?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累坏了吧?快坐下吃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砚辞笑着接过张婶递来的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咬了小口,肉香混着面香在嘴里散开,他满足地眯了眯眼:“谢谢张婶,真好吃。哪有那么累,就是写了个剧本,大家愿意看而已。”
“你就是太谦虚!”张婶嗔怪地拍了下他的胳膊,力道不大,满是疼惜,“你当我不知道?上次去镇上买菜,听人说你为了改个剧本细节,熬了好几个通宵。别光顾着忙,身体要紧,菜不够了跟我说,我家小菜园种得多。”说完,又叮嘱了几句“包子要趁热吃”,才端着空蒸笼,脚步轻快地走了。
陆砚辞把包子放在碟子里,刚想继续浇水,院门口又传来脚步声——是背着吉他的张捷,小伙子耷拉着脑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歌词本,页脚都被翻得起了毛。
“陆老师,”张捷走到跟前,声音蔫蔫的,把歌词本递过去,“我写新歌的副歌,总觉得不对劲。旋律要么太绕,要么太平淡,词也憋不出来,怎么改都觉得差口气,跟卡住了似的。”
陆砚辞接过歌词本,翻了两页,上面画满了修改的痕迹,某句“星辰落满肩头”被圈了又划,旁边写着“太俗”。他没急着说话,把歌词本还给张捷,放下手里的水瓢,擦了擦手上的泥:“走,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出了小院,沿着村边的小路往溪边走。路两旁的狗尾巴草长得齐腰高,晨露沾在裤脚上,凉丝丝的。小溪不宽,也就两米来宽,水很清,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陆砚辞停下脚步,示意张捷闭上眼睛:“别想歌词,也别想旋律,就听。”
张捷依言闭眼,起初只听见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渐渐的,溪水的声音清晰起来——水流撞到溪中央的大石头,溅起水花,是清脆的“叮咚”声,像钢琴的高音;流过岸边的浅滩,蹭着鹅卵石,是轻柔的“簌簌”声,像吉他的扫弦;汇入下游的深潭,水流放缓,是低沉的“汩汩”声,像贝斯的根音。这些声音混在一起,没有刻意的编排,却有着自然的节奏,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像一首没填词的歌。
“你听,”陆砚辞的声音很轻,融进溪水声里,“溪水不会硬去凑‘调子’,撞到石头就响高音,流过浅滩就放轻音,它跟着自己的路走,节奏就顺了。写歌也一样,有时候不是词和旋律的问题,是你太急着‘编’,忘了跟着心里最真实的感受走。你之前写《山海谣》的插曲,不就是听了山里的鸟鸣,才想出那句‘雀声绕枝头’的吗?”
张捷猛地睁开眼,眼里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的兴奋。他掏出手机,赶紧对着溪水录起音,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记着:“我明白了!陆老师!副歌不用搞复杂的转音,就用溪水撞石头那种‘清亮转平缓’的调子,词也不用写得太华丽,就像‘溪水漫过脚边’这种最真实的感受,反而更打动人!”他说着,忍不住哼了两句,调子顺着溪水的节奏走,果然比之前顺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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