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辞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地形图上,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他仿佛已经能看见那画面:老槐树下,有人抱着吉他弹唱,指尖划过琴弦时,一片黄绿色的树叶刚好落在弦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跟旋律融在一起;溪水边,苏老师的古筝放在青石板上,指尖拨弦时,水流忽然变急,“哗哗”声刚好卡在节拍里,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古筝上,凉丝丝的,却让琴声更润;竹林里,合唱队的人站在竹影里,歌声裹着竹叶的清香飘出去,飘到村小的窗户边,正在写作业的孩子们停下笔,侧耳听着,连手里的铅笔都忘了放下。
而这份热闹之外,陆砚辞书房的灯,总亮到后半夜。屋子不大,靠墙摆着个旧书架,上面放着些翻得卷边的书,还有孩子们送的画——妞妞画的小房子,小石头画的黄牛。书桌的左侧,堆着厚厚的《星尘归途》剧本草稿,最上面那页,画着未来空间站的草图:环形的舱体银闪闪的,侧面有个椭圆形的透明观测窗,窗外是旋转的星云,紫蓝色的光裹着细碎的星子;窗内贴着一张小小的云栖村照片,是春天拍的,稻田绿油油的,老槐树开着白色的花,看得清树干上的纹路。稿纸上的字迹密密麻麻,有黑色的修改划痕,也有红色的灵感批注:“空间站里的思乡情节,可以加一段主角用全息投影看家乡稻田的戏——稻浪在风里起伏,是活的;而空间站里是失重的,一切都是飘的,对比起来更戳人”“遥远星系的居民,他们的语言是声波振动,像云栖村的虫鸣,没有具体的字,却能让人懂情绪——主角用笛子吹《山村笛调》时,他们能跟着振动,像在合唱”。
桌上的青瓷茶杯已经凉透了,杯底沉着几片没泡开的碧螺春,茶叶卷着,像没睡醒的样子。陆砚辞握着笔,笔尖悬在“人类的归属感,从来不是星球的坐标,是心里的那片‘远山’”这句话上方,忽然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远处的村小一片黑沉沉,只有村口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圈里,能看见几只飞虫在绕着转,像颗小小的、会发光的星;偶尔有狗吠声传来,断断续续的,从村东头飘到村西头,却没打破夜色的静,反而让这静更显扎实。
窗内是笔下即将展开的星辰大海:有旋转的星系、裹着冰壳的未知星球、孤独却勇敢的宇航员,他们在宇宙里漂泊,心里装着家乡的田;窗外是万籁俱寂的山村:有沉睡的稻田,稻穗在夜里轻轻晃;有安静的溪水,水流声比白天更轻;有梦里都在笑的孩子,他们的呼吸混着山村的夜,暖得让人安心。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在他心里慢慢融在一起——原来无论是遥远到看不见的宇宙,还是近到能踩在脚下的山村,最动人的永远是“真诚”:宇宙的真诚是星辰按规律运转,从不偷懒;山村的真诚是泥土里长出稻子,从不作假;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份真诚,写进剧本的每一行字里,唱进音乐会的每一个音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