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最后一缕金辉泼洒在云栖村的上空时,山风也变得温柔起来。原本泛着青绿的稻田,此刻像被镀了层蜜蜡,每一株稻穗都沉甸甸地垂着,风一吹,整片田就掀起金色的浪,“沙沙”声顺着田埂漫过来,裹着泥土和稻香,飘进了晒谷场。
场子里早已坐满了人。村民们大多搬着自家的小马扎,有的还带着刚烙好的玉米饼,分给邻座的孩子;村小的孩子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挤在最前排的粗布垫子上,手里攥着白天做好的竹筒笛,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场地中央;几位常驻嘉宾坐在旧木桌旁,和身边的老人聊着天,偶尔有晚风把灯笼的光吹得晃一晃,映得他们脸上的笑也软乎乎的。
没有炫目的追光,只有竹竿上挂着的八盏暖黄色灯笼——是村民们连夜糊的,纸面上还留着孩子们画的小稻穗和小鸡,灯光透过纸,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没有专业的音响,只有两个简单的音箱架在老槐树下,却足够让每一个角落都听清声音。当最后一丝霞光隐没在山后,陆砚辞握着一支自制的竹笛,慢慢走到场地中央时,晒谷场瞬间静了下来,连孩子们都屏住了呼吸,只听见远处稻田里的虫鸣,和灯笼里烛火“噼啪”的轻响。
“今天没有复杂的流程,也没有提前写好的台词,”他抬手拂了拂竹笛上沾着的稻穗,指尖还带着点田埂上的泥土,声音透过音箱传出来,温和得像山风,“第一首曲子,《麦浪》,送给这片养着我们的土地,也送给在场的每一位。”
话音落,他将竹笛凑到唇边。先是一声清浅的长音,像晨雾里的鸟鸣,缓缓飘向稻田;紧接着,旋律渐渐流淌开来,时而轻快,像风吹稻穗时的跳跃,时而舒缓,像夕阳落在山尖的温柔。恰在此时,一阵晚风从田埂方向吹来,带着稻穗相互摩擦的“沙沙”声,不偏不倚地裹住了笛音——那自然的韵律像是提前排练好的伴奏,和竹笛的旋律完美地缠在一起,连陆砚辞都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场下的村民们都看呆了。坐在最前排的张婶忘了手里的玉米饼,眼睛望着远处的稻田,仿佛透过笛声,又看到了秋收时弯腰割稻的日子;几个老人闭上眼睛,手指轻轻跟着节奏点着膝盖,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孩子们则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像是想听得更清楚些,连呼吸都放轻了。
笛音落时,稻田里的风还没停,“沙沙”声像是在鼓掌。晒谷场里沉默了几秒,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孩子们蹦着跳着喊:“陆哥哥再吹一个!”陆砚辞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老槐树后面传来一阵吉他声——是程砚秋!他抱着那把刻着“知音”二字的木吉他,从树影里走出来,身上还沾着点槐树叶,笑着朝大家挥手:“我来凑个热闹,唱首《逆光》,希望咱们云栖村的日子,永远都有光。”
吉他弦拨动的瞬间,轻快的旋律就漫了开来。程砚秋的声音清亮,带着点少年气,刚唱到副歌,最前排的一个小男孩突然站起来,晃着胳膊跟着节奏跳——他跳的是“稻田舞”,是白天在田埂上追着稻浪跑时编的,动作稚拙,一会儿弯腰模仿割稻,一会儿抬手假装抓蝴蝶。旁边的孩子见了,也跟着站起来跳,不一会儿,前排就聚起了一群“小稻穗”,晃着脑袋,踩着节拍,偶尔还撞在一起,引得全场大笑。
程砚秋也笑了,手指放慢了节奏,眼睛弯成了月牙,还跟着孩子们的动作轻轻点头。坐在后面的村民们也跟着拍手,有的老人还跟着哼起了调子,虽然跑了音,却满是欢喜。晒谷场里的气氛像被点燃的炭火,暖烘烘地烧着,连灯笼的光都似乎更亮了些。
真正的高潮,是在李大爷上场的时候。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捧着那只老陶埙,一步步走到场地中央时,脚步还有点颤——不是紧张,是激动。他站定后,先对着全场鞠了个躬,声音有点哑:“俺没上过台,就会吹首《山村夜话》,是俺年轻的时候,听村里的老艺人教的,今天吹给大家听。”
埙声响起的那一刻,喧闹的晒谷场瞬间静了下来。那声音苍凉又古朴,像从山涧里流出来的泉水,又像老槐树的年轮在诉说故事——有清晨的鸡鸣,有傍晚的炊烟,有春耕时的犁声,还有冬夜里的炉火。李大爷的手指在埙孔上慢慢移动,眼睛望着远处的山峦,仿佛在透过埙声,和几十年前的自己对话。
坐在台下的王大爷红了眼眶,他和李大爷是发小,年轻时一起在田里干活,晚上就听李大爷吹埙;张婶悄悄抹了抹眼泪,想起了自己过世的老伴,以前也总爱坐在门槛上,听李大爷吹这首曲子;连一直笑着的程砚秋,也停下了拍手,眼睛里满是动容。孩子们也不闹了,乖乖地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李大爷,仿佛听懂了埙声里的故事。
当埙声落下时,全场静了足足有十秒,随后响起的掌声比之前更热烈,有的村民还喊着:“李大爷,再吹一个!”李大爷红了脸,挠着头笑,像个被夸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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