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尘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仓库内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从高处破洞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模糊不清的光斑。空气凝滞而冰冷，仿佛已经几个世纪没有流动过。
顾言笙挡在林薇身前，握紧了匕首，警惕地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死寂。绝对的死寂。
他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林薇紧跟其后，一只手紧紧抓着怀里的那块怀表，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顾言笙背后的衣角。
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后，能隐约看到仓库内部的大致轮廓。空间很大，很空旷，远处堆放着一些被苦布覆盖的、看不清形状的货物，上面落满了灰尘。地面坑洼不平，积着厚厚的尘土。
顾言笙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地面。灰尘上有模糊的脚印，很杂乱，新旧叠加，难以分辨。
他们不敢点亮任何光源，只能凭借着极其有限的视线和直觉，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内部探索。每走一步，脚下的灰尘都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得如同擂鼓。
越往深处走，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既害怕在这里找到沈惊鸿留下的痕迹——那可能意味着他确实曾在此遇险，又害怕这里空空如也，让他们最后的线索彻底中断。
就在他们走到仓库大约中间位置，靠近一堆苦布覆盖的货物时，顾言笙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抹过地面。
林薇也凑过去，借着高处破洞投下的一缕微光，看到顾言笙的指尖，沾染了一小片已经干涸发黑的印记。
是血迹。
虽然颜色很深，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但那独特的色泽和质感，绝不会错。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冰冷。
顾言笙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他沿着那滴血迹的方向，继续向前摸索，又在不远处发现了第二滴，第三滴……血迹断断续续，指向仓库更深处一个更加黑暗的角落。
那里似乎有一个通往地下室的入口，或者是一个隔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不安和决然。
顾言笙握紧匕首，走在前面，向着那个黑暗的角落一步步靠近。林薇紧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全靠意志力在支撑。
角落那里，果然有一个向下的、狭窄的楼梯入口，黑洞洞的，像是巨兽张开的口。血腥味在这里变得更加明显。
顾言笙示意林薇留在上面，自己深吸一口气，准备下去查探。
就在这时，林薇的目光被楼梯口旁边墙壁上的一点异样吸引了。那里似乎刻着什么痕迹。
她凑近过去，用手指拂去墙壁上的浮尘。
借着那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看到墙壁上，有人用尖锐的物体，刻下了一个极其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
那是一个箭头，指向下方。而在箭头旁边，刻着一个字——
“影”。
与怀表内刻的“惊鸿·影”，同一个“影”字！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电流般的战栗瞬间传遍全身！
找到了！他们真的找到了！
“在这里！”她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恐惧，指向那个刻字和向下的楼梯。
顾言笙也看到了那个刻字，眼神一凛。他不再犹豫，对林薇做了个“小心跟上”的手势，率先踏下了通往黑暗地下室的楼梯。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在死寂中传出老远。
地下室比上面更加黑暗、潮湿，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血腥味在这里浓郁到了极点，几乎化不开。
顾言笙挡在林薇身前，极力睁大眼睛适应着黑暗。地下室里堆放着更多杂物，显得拥挤而混乱。
他摸索着向前，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
他蹲下身，摸索着。那是一个……被打翻的铁皮桶？里面似乎曾经装着水，但现在早已干涸。
就在铁皮桶旁边，他的手触碰到了地面上一片更大、更粘稠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而在这片血迹的边缘，他似乎摸到了几个散落的、冰冷的……弹壳！
顾言笙的心沉到了谷底。这里发生过枪战！而且非常激烈！
林薇也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和散落的弹壳，她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叫出声。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惊鸿……他……
就在这时，顾言笙似乎在那片血迹旁，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他捡起来，凑到从楼梯口透下的那一点点微光前。
那是一枚……纽扣。
深蓝色的，质地很好，上面有着精致的、熟悉的螺旋花纹。
林薇的目光凝固在那枚纽扣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认得这枚纽扣。
这是沈惊鸿常穿的那件深蓝色西装外套上的第二颗纽扣！她甚至记得有一次替他整理衣领时，指尖无意中拂过这颗纽扣冰凉的质感！
纽扣在这里，旁边是大片的血迹和弹壳……
“不……不会的……”林薇摇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撞在了一个冰冷的货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顾言笙急忙扶住她，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剧烈的颤抖，他的心也如同坠入了冰窖。
线索找到了，但指向的，却可能是最坏的结果。
这座如同鬼影般的仓库，不仅是一个地点，更可能是一座……坟墓。
而他们，正站在坟墓的边缘，感受着从那片黑暗和血腥中透出的、令人绝望的寒意。
惊鸿，你真的……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