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陷入纯粹的黑。
不是闭上眼睛的那种黑,而是浓稠得如同实质,剥夺了一切视觉,连同声音似乎也被瞬间吞噬的、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仅仅一秒之后,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猛地爆发出来,将这片死寂砸得粉碎。
女人的尖叫声刺破耳膜,男人的厉声呵斥,桌椅被撞翻的噼啪巨响,玻璃器皿落地迸裂的清脆声音……混乱像瘟疫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蔓延至百乐门舞厅的每一个角落。
林薇在灯光熄灭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她不是这个时代温室里娇养的花朵,她来自一个信息爆炸、危机意识深入骨髓的时代。几乎是在陷入黑暗的同时,她猛地向下一蹲,利用记忆中最近的一张桌子作为掩体,同时伸手死死抓住了身旁同样惊愕的沈惊鸿的手腕,用尽全力向下一拽!
“蹲下!”她的声音在嘈杂中并不算响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惊鸿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迅捷和专业,身体被她带得一个趔趄,几乎是同时——
“砰!”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枪响,划破了混乱的声浪!
子弹破空的声音,几乎是擦着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呼啸而过,击中了他们身后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油画,框体碎裂的声音在近距离显得格外惊心。
冷汗,瞬间浸湿了林薇的后背。如果不是她刚才那近乎本能的一拉……她不敢去想那后果。
沈惊鸿在蹲下的瞬间,反手将林薇更紧地护在怀里,他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肌肉贲张,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黑暗中,林薇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彻骨的杀意和警惕。
“待在这里,别动!”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贴在她耳边,带着命令式的口吻,随即,他像一头敏捷的猎豹,凭借着对环境的熟悉和超乎常人的感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来。她紧紧靠着桌腿,屏住呼吸,努力在混乱中分辨有用的信息。
枪声只响了一下,便再无动静。显然,开枪者要么是一击不中便迅速隐匿,要么就是被现场可能存在的、沈惊鸿安排的人手缠住了。
黑暗中,她听到陈锋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似乎在指挥着什么:“守住出口!所有人原地不动!点灯!”
有零星的脚步声在快速移动,夹杂着压抑的搏斗声和闷哼,但很快又归于平静。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有人受伤了,或者……死了。
时间在黑暗和混乱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舞厅里的每一个人。
终于,在仿佛过了许久之后,几盏应急的马灯被人点亮,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黑暗,映照出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恐惧的脸。舞池中央,人们或蹲或趴,或互相拥抱着瑟瑟发抖,昔日的光鲜亮丽在生死危机面前荡然无存。
林薇借着微弱的光线,迅速扫视周围。
沈惊鸿不见了踪影。陈锋带着几个穿着侍应生服装、但行动间明显训练有素的人,正守在各个关键出口,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舞厅中央,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倒在地上,身下洇开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旁边围着几个惊慌失措的人,看样子是他的随从。林薇认出,那是今晚与沈惊鸿交谈甚欢的几位政要之一,财政部的一位司长。
目标果然不是沈惊鸿,或者说,不完全是。这场刺杀,目标明确,就是针对政府要员,意在制造恐慌和混乱。
她的目光继续搜寻,在角落里,她看到了同样被保镖护着的苏婉清,她脸色苍白,但眼神中除了惊恐,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当她看向林薇这边,发现沈惊鸿不在时,那失望又变成了怨毒。
而山口一郎,则好整以暇地站在离事发地稍远的一根柱子旁,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震惊与遗憾,仿佛只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但林薇捕捉到了,在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算计。
就在这时,舞厅的主电源“啪”地一声恢复了。璀璨的水晶吊灯再次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光明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惧和猜疑。
人们惊魂未定地站起身,看着地上的血迹和碎裂的画框,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响起。
沈惊鸿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中。他从侧面的一个通道走出来,步伐沉稳,西装依旧笔挺,只是额前的发丝微微有些凌乱,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他径直走向那位受伤的司长,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
“肩膀中弹,没有生命危险。”他沉声对围着的随从说道,语气镇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已经叫了医生和巡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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