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慈善晚宴的间隙,林薇借口需要补妆,在休息室里获得片刻喘息之机。陈曼如悄悄寻了进来,脸上带着未褪的担忧与后怕。
“薇薇,”陈曼如关好门,压低声音,语气急促,“你是没听到外面现在都传成什么样子了!都说苏家这次是彻底完了,根基都被刨了,是沈先生为了给你出气,才下此狠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恐惧,“还有……苏婉清,她……她好像真的疯了!”
林薇心头一凛:“怎么了?”
“苏家被正式查封那天,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疯了一样冲回去,想闯进宅子里拿什么东西,被守在那里的巡捕死死拦住。她当时就……就彻底失态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披头散发,又哭又笑,指着巡捕骂,后来……后来甚至诅咒你……”陈曼如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说……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那眼神,太吓人了!薇薇,你千万千万要小心!她现在一无所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苏婉清……林薇眼前清晰地浮现出那张总是带着傲慢与嫉恨的美丽面孔。家族的骤然倾覆,从云端跌入泥潭的巨大落差,足以让这个从小被娇惯、性格偏执跋扈的大小姐精神彻底崩溃。一条陷入绝境、失去一切的毒蛇,其反扑往往是疯狂而不计后果的。
“我知道了,曼如,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林薇握住好友冰凉的手,感受到她真切的关怀,心中微暖,“你自己也要更加小心,最近局势复杂,尽量少出门,也提醒陈司长多加留意。”
“我明白,我父亲也再三叮嘱了。”陈曼如点点头,犹豫了片刻,脸上又浮现出另一层忧色,“还有……顾记者他……”
“言笙他怎么了?”林薇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他人是安全的,躲得很好。就是他之前写的那些关于苏家案和药品走私的深度报道,虽然用了好几个笔名,分开发在不同的进步小报上,但不知怎么还是被人查到了源头……他任职的那家报馆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主编被叫去谈话好几次,最后……最后只能暂时让他停职避风头。”陈曼如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惋惜,“他托一个可靠的朋友给我带了话,让我转告你,他很好,让你不必为他担心。他还说……真相或许一时会被掩盖,但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不会放弃。”
顾言笙被停职了……林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歉疚与无力感。他怀抱着新闻理想,为了揭露真相而奋不顾身,却最终因此失去了公开发声的平台。而自己,这个同样在追寻真相、甚至手握过更关键证据的人,此刻却安然地站在聚光灯下,接受着或许并非本心所愿的荣耀与“安全”。这种鲜明的对比,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和深切的悲哀。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沈惊鸿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下属簇拥下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刚结束一场与银行界巨头的紧要会谈,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如鹰,扫视间自带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场。
他的目光掠过陈曼如,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落在林薇身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是否无虞,妆容是否完美。
“准备一下,”他开口,语气是惯常的、不容置疑的通知,而非商量,“晚上南京来的王特使要出席慈善总会的答谢晚宴,规格很高,你陪我一起出席。”
“好。”林薇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低声应道。
陈曼如见状,立刻识趣地起身告辞,离开前不忘递给林薇一个“多加小心”的眼神。
休息室里只剩下林薇和沈惊鸿,以及如同背景板般沉默立于门侧的陈锋。
沈惊鸿走到林薇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与淡淡的古龙水后调。他抬起手,似乎想替她整理一下其实并无散乱的鬓发,但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只是淡淡道:“刚才的表现,不错。”
这句简短的夸奖,听在林薇耳中,却更像是一位主人对一件性能良好、完美达成任务的工具所表示的满意。她心中那根敏感的弦被轻轻拨动,泛起一丝微妙的刺痛。
“我只是,做了你让我做的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沈惊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似乎想从她完美妆容下平静的面容里,窥探出些许真实的波澜。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张力。最终,他并未多言,只是道:“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和你所代表的价值。苏家倒了,但他们空出来的位置,留下的权力真空,会有无数饿狼盯着。你站在这里,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态度,一种新的秩序和规则。”
他是在提醒她此刻处境的关键性,也是在隐晦地警告她,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她是他棋盘上至关重要的一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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