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给她喝点水。”杨立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自己的水壶递给赵大庚。他的水壶也早已干瘪,这是最后一点。
赵大庚小心翼翼地扶起林薇的头,将壶口凑到她干裂的唇边。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土腥味,却如同甘霖。她只抿了一小口,便摇了摇头。
“排长,你们喝……”她的声音依旧嘶哑。
杨立诚没说话,只是收回水壶,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审视,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他看得出来,这个姑娘不是普通人,即使在如此重伤和惊吓之下,她的眼神深处依旧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冷静和坚韧。而且,她似乎还懂外国话。
“继续前进!保持警惕!”杨立诚没有多问,现在不是时候。
队伍再次移动。每多走一步,都仿佛是在与死神赛跑。
与此同时,法租界,那栋废弃仓库的地下指挥部。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无线电接收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报务员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记录着来自各方的电文。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汗水和金属冷却混合的复杂气味。
沈惊鸿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手中的红色铅笔,却迟迟无法落下。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闸北那片被密集标注的区域。
那份强烈的不安感,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减弱,反而像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外壳。
林薇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闸北那所教会医院附近。而根据最新收到的、零碎且未经完全证实的情报,日军在攻占闸北后,进行了报复性的轰炸和清剿,尤其是对可能藏匿中国军人的大型建筑……
他不敢再想下去。
“老板,”助手阿诚(陈锋的接替者,一个同样精干沉默的年轻人)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我们联系不上‘夜莺’了。约定时间过了两个小时,没有发出安全信号。”
‘夜莺’是他们安插在闸北地区,负责接应和转移重要人员的最后一道保险。连‘夜莺’都失去了联系,这意味着闸北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恶劣。
沈惊鸿的手指猛地收紧,红色的铅笔“啪”一声被他硬生生掰断。碎木屑刺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薇,你到底在哪里?是顺利躲藏起来了,还是……遇到了不测?
各种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他想起林薇那双清澈而倔强的眼睛,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见解和智慧,想起她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却努力坚强的模样……
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加派人手!”沈惊鸿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边缘,“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渗透进闸北!活要见人,死……不,没有死!一定要找到她!”
他的命令,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疯狂。阿诚从未见过老板如此失态,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是!我亲自带人去!”
“不,你留下。”沈惊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那眼底的猩红暴露了他内心的风暴,“租界这边需要你坐镇。让‘黑鱼’小队去,他们熟悉闸北的每一条下水道,每一个老鼠洞。”
“明白!”阿诚转身快步离去安排。
沈惊鸿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枚冰冷的凤凰胸针。胸针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仿佛与他焦灼的心跳产生了某种共鸣。
他有一种近乎荒谬的直觉——这枚胸针,似乎与林薇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每一次他心神不宁,似乎都与她有关。这一次,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等我……”他对着胸针,也对着不知在何方的林薇,无声地许诺,“一定要等我……”
废墟之中,林薇所在的队伍,遭遇了新的危机。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那片民房区,眼看就要靠近苏州河岸时,侧翼突然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
“哒哒哒哒——!”
是日军歪把子机枪特有的、节奏怪异的声音!
“敌袭!隐蔽!”杨立诚的吼声几乎与枪声同时响起。
所有人瞬间扑倒在地,或翻滚到掩体之后。赵大庚和小山反应极快,猛地将担架往旁边一栋还算完整的门廊里一推,自己则迅速卧倒,举枪还击。
“砰!砰!砰!”
“中正式”步枪沉稳的射击声,与日军“三八式”步枪尖锐的枪声,以及机枪的嘶吼,瞬间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废墟的死寂。
子弹打在断墙和瓦砾上,噗噗作响,溅起一串串烟尘。
林薇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心脏几乎停跳。她被安置在门廊的角落,相对安全,但能清晰地听到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闻到空气中愈发浓烈的硝烟味。
她透过门廊的缝隙,紧张地向外望去。
只见杨立诚依托着半截墙壁,冷静地指挥着战斗。士兵们各自为战,却又相互配合,精准地射击着试图靠近的日军身影。赵大庚和另外几名士兵,集中火力,试图压制那挺该死的歪把子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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