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唬退土匪带来的短暂振奋,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柴,光芒耀眼却转瞬即逝。当肾上腺素的作用消退,更深的疲惫、饥饿和伤处的剧痛便如同潮水般,以更凶猛的气势反扑回来。走过山口,确认暂时安全后,林薇几乎是被老周和水生半拖半抱着,找到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处安顿下来。
一停下,她便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右腿传来的撕裂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她蜷缩着身体,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
老周蹲下身,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检查她腿上的夹板。夹板已经有些松动,边缘被荆棘刮擦得毛毛糙糙,下面包裹的布条也浸满了汗水和泥污,散发出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得重新固定一下。”老周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再这么走下去,骨头怕是要长歪。”
他让水生去找些结实的树枝和柔软的藤蔓,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林薇腿上松动的夹板解开。当布条一层层揭开,露出伤处时,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本只是肿胀发青的小腿,此刻皮肤颜色变得更深,靠近脚踝的地方甚至透出一种不祥的紫红色,皮肤紧绷发亮,轻轻一按就是一个深坑,久久不能复原。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周围的炎症显然没有消退,反而因为连日的劳累和恶劣环境,有加重的趋势。
林薇看着自己的腿,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是严重水肿和炎症加剧的表现,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一旦恶化成坏疽……
她不敢再想下去。
“林姑娘,你……”水生拿着几根树枝回来,看到伤处,也愣住了,脸上满是担忧。
“没事,”林薇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还能走。周大哥,你帮我固定紧一点就好。”
老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他用猎刀将树枝削平整,替换掉原来已经有些变形的夹板,然后用找来的柔韧藤蔓,一圈一圈,极其用力地将夹板重新捆绑固定在小腿上。每一次收紧,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林薇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但她始终没有吭一声。
固定好伤腿,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山里的夜晚,寒气刺骨。他们不敢生火,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三人紧紧靠在一起,凭借彼此的体温抵御寒冷。
最后一个红薯被分成三份,几乎是囫囵吞了下去,那点热量对于消耗殆尽的躯体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们的胃,带来一阵阵灼烧般的空虚感。
夜深了,山林并不宁静。远处不知名的野兽嚎叫此起彼伏,近处虫鸣窸窣,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响,每一种声音都在挑战着他们紧绷的神经。林薇又冷又饿又痛,根本无法入睡。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仰望着被茂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那里只有几颗寒星,冷漠地眨着眼睛。
她想起了沈惊鸿。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也在某个不眠的夜里,筹划着惊心动魄的行动,或者……也在牵挂着她这个生死未卜的“麻烦”?他那句“活下去”的嘱托,此刻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心头。
她又想起了杨立诚、赵大庚那些军人,他们的牺牲,难道就要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失去意义吗?
不!绝不!
一种近乎偏执的求生意志,从她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压倒了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恐惧。她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三人再次上路。
重新固定过的夹板虽然牢固,但也意味着更加僵硬和不便。每迈出一步,都像是拖着一段沉重的木头,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来保持平衡。而饥饿,成为了比腿伤更迫在眉睫的威胁。胃里空得发疼,一阵阵眩晕不断袭来,视线时常会出现短暂的模糊。
老周和水生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虽然身体强健,但连续的营养不良和高强度消耗,也让他们的步伐变得沉重,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
一路上,他们只能靠嚼食一些确认无毒的苦涩野菜根茎,或者寻找一些晚熟的、酸涩无比的野果来勉强果腹。水生试图设置陷阱捕捉小动物,但或许是运气不佳,或许是动物们也感受到了战乱的气息躲藏了起来,一无所获。
希望,如同口袋里那点日渐减少的糙米,看得见,却不敢轻易动用,那是留着到真正生死关头吊命用的。
第三天下午,他们艰难地翻过一道山脊,前方出现了一条看起来已经干涸大半的河床。河床对面,又是一座更加陡峭的山峰。
“沿着这条河床往下游走,大概再有一天,就能到青石涧了。”老周的声音沙哑干涩,指着河床的方向。他的脸上也满是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地观察着四周。
听到“青石涧”三个字,林薇和水生眼中都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终于,快要到了!
然而,希望往往伴随着最后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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