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铜镜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比刚才驱散无面新娘时的光芒更盛。黑影似乎被光芒刺痛,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拖着地上的东西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里。
光芒散去,走廊恢复了平静。苏眠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嫁衣。她看向铜镜,镜面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边缘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刚才那个是什么?”苏眠喃喃自语,心底升起一丝不安。那个戴面具的黑影,显然和那些新娘不是一伙的,他在找什么?和“真正的新娘”有关吗?
嫁衣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它拖着苏眠,径直走向第六个房间。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像是一个女人在哼唱着什么小调,旋律诡异而悲伤。
苏眠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盖过了血腥味。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盏煤油灯放在梳妆台上,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的景象。
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嫁衣,红的、粉的、紫的,款式各异,新旧不一,有的上面还沾着血迹。梳妆台上摆满了胭脂水粉,盒子大多是打开的,里面的脂粉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
一个穿着粉色嫁衣的女人背对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木梳,正在梳头。她的头发很长,已经花白了,却依旧梳得很整齐,编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背后。
“你来了。”女人的声音很苍老,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我等了你很久了。”
苏眠握紧铜镜,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女人缓缓转过头来。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像血,眼角的皱纹里卡着未涂匀的胭脂,看起来既滑稽又诡异。
“我是谁不重要。”女人笑了笑,露出一口脱落了大半的牙齿,“重要的是,你想知道‘真正的新娘’在哪里吗?”
苏眠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女人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口红,慢慢往嘴唇上涂,“因为我见过她。七十年前,我亲眼看着她穿上那件血色嫁衣,走进了那口枯井……”
七十年前?苏眠想起了之前在铜镜里看到的画面,还有机械音提到的规则。难道“真正的新娘”,是七十年前的人?
“她为什么要走进枯井?”苏眠追问。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因为她不想嫁给他……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是个疯子,会打人,会咬人……她宁死也不愿意嫁给他。”
她放下口红,拿起一面小巧的银镜,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我也不想嫁……可我没有她的勇气。我嫁给了那个老地主,他死了之后,他的儿子又霸占了我……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苏眠看着她,突然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像是自缢留下的。
“你是怎么死的?”苏眠轻声问。
女人的身体僵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我是被她们勒死的!那些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她们说我不配穿粉色,说我玷污了嫁衣的颜色……她们把我吊在房梁上,看着我一点点断气……”
她突然从梳妆台前站起来,粉色嫁衣的裙摆下露出一双干枯的脚,脚踝处有一圈深深的勒痕。她的头发瞬间散开,花白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像一条条毒蛇,朝着苏眠的方向扑过来。
“你也穿着嫁衣!你也配!”女人尖叫着,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我要撕烂你的衣服!让你也尝尝被勒死的滋味!”
苏眠转身就跑,嫁衣的裙摆却被女人的头发缠住,拖得她踉跄了一下。她举起铜镜,镜面再次爆发出光芒,可这一次,光芒似乎弱了很多,只能暂时逼退那些头发。
“没用的!”女人狞笑着,“这面镜子的力量,会越来越弱的!你逃不掉的!”
苏眠急中生智,抓起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狠狠剪断了缠在裙摆上的头发。头发被剪断后,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化作灰烬落在地上。她趁机冲出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门板上传来“砰砰”的撞击声,女人的尖叫和咒骂声从门后传来,震得门板都在颤抖。苏眠不敢停留,转身就往第七个房间跑去。
第七个房间的门就在前方,黑色的木门上没有门牌,只有一个用红漆画的符号,像是一个扭曲的“喜”字。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里面。
苏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一个穿着老式旗袍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她,正在用一支银簪子梳头。旗袍是墨绿色的,上面绣着暗金色的花纹,随着女人的动作,花纹像是活了过来,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女人缓缓转过头来。
她的脸上涂着很浓的胭脂,红得像要滴下来,顺着脸颊的皱纹流淌,像是一道道血痕。她的眼睛很大,却没有神采,像是两潭死水。
“你来了。”女人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她们已经等不及了。”
苏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心脏骤然缩紧。
窗外的雾气不知何时散去了,月光惨白地洒在地上。无数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站在院子里,她们的脸都隐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身形各异,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她们的眼睛都被针线缝住了,嘴角却咧得很大,露出森白的牙齿,正一步步朝着房间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