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黎明来得比夏日稍晚一些,天色将明未明之时,东方的天际只透出一丝鱼肚白的微光,星辰稀疏,残月如钩,悬挂在西山朦胧的轮廓之上。澄心苑内万籁俱寂,连秋虫都噤了声,唯有值夜的侍卫如同雕塑般,静立在晨露微凉的庭院角落,警惕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然而,这份寂静很快便被打破。
低沉的号角声在苑内空旷处响起,悠长而富有穿透力,惊起了林间栖息的寒鸦,扑棱着翅膀“呱呱”叫着飞向远处。这是启程的信号。
刹那间,整个澄心苑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瞬间活动起来。早已准备就绪的亲兵们动作迅捷而无声地开始拆除临时架设的岗哨、检查车马、装载行李。脚步声、马蹄声、轻微的器械碰撞声、以及压低嗓音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紧张而有序的节奏。
林晚昭也被小桃轻声唤醒。她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一想到今天就要回京城,回侯府,心里那点残存的睡意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兴奋、期待以及一丝“看戏”心态的雀跃。
她利落地起身梳洗,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裙——这是她作为“厨娘”的本色装扮,虽然有了“行走”的官身,但她觉得还是这样自在。她仔细地将那本《易牙遗意》用油纸包好,放入随身的布袋,与她那把黑黝黝的玄铁锅铲放在一起。这可是她安身立命的两大法宝,绝不能离身!
当她和小桃提着简单的行李来到澄心苑主院前的广场时,车队已经基本集结完毕。
而眼前的景象,让林晚昭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只见顾昭之已然穿戴整齐。他并未穿着昨日那身闲适的居家常服,而是换上了一套正式的、代表着超品侯爵威严的玄色朝服!朝服以玄色缯帛为底,上用金线银丝绣着繁复的麒麟补子图案,庄重华贵,在渐亮的晨光中泛着幽暗而尊贵的光泽。腰间束着玉带,悬挂着象征身份的金鱼袋。墨发用一根剔透的紫玉簪高高束起,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只是那眉宇间再无半分昨夜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令人不敢直视的清冷威仪。
这还不是最令人瞩目的。
更让林晚昭感到震撼的,是护卫在车队周围的亲兵。他们也不再是南巡途中那副便于行旅的轻甲打扮,而是全部换上了制式的、闪烁着寒光的玄色铁甲!头盔下的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手持长戟或腰佩横刀,行动间甲叶碰撞,发出低沉而富有威慑力的“铿锵”之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支部队,显然才是安远侯府真正的精锐亲卫!他们沉默地矗立在晨光熹微中,如同钢铁铸就的森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与昨日在别院内看到的那些普通侍卫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我的天……”小桃躲在林晚昭身后,小声地吸了口凉气,被这阵仗吓得有点腿软,“侯爷……侯爷今天看起来好……好吓人……”
林晚昭也是心头凛然。她终于直观地感受到,顾昭之不仅仅是在她面前那个会挑食、会腹黑、偶尔还会被她逗笑的“侯爷”,他更是大宁朝地位尊崇、手握权柄、令无数人敬畏的安远侯!眼前这支玄甲亲卫,就是他权势和力量的具象化体现!
顾昭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侧过头,视线掠过她带着惊诧的小脸,并未停留,只是几不可查地颔首示意。随即,他便在墨砚和几名亲卫统领的簇拥下,登上了那辆最为华贵、也最为坚固的侯爵马车。
“出发。”墨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车队。
没有多余的仪式,没有喧哗的告别。车队如同一条苏醒的玄色巨龙,以一种沉稳而威严的速度,缓缓驶出了澄心苑那古朴的大门,踏上了返回京城的最后一段官道。
林晚昭和小桃也赶紧登上了自己的副车。车轮轧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规律而沉重的辘辘声,与玄甲亲卫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无形的、令人屏息的洪流。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秋日朝阳的金辉刺破云层,洒向大地,为远近的山林、田野、以及前方那座越来越清晰的巨大城池,都镀上了一层温暖明亮的色彩。
官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早起赶着驴车进城贩卖蔬果的农户,有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货郎,有行色匆匆的旅人,也有三五成群、似乎是要进城找活计的短工。
当他们看到这支沉默而威严、装备精良、打着安远侯府旗帜的玄甲车队时,无不面露惊敬畏之色,纷纷自觉地退避到道路两旁,驻足观望,低声议论着。
“是安远侯爷的车驾!侯爷南巡回来了!”
“这阵仗……真是威风啊!”
“你看那些亲兵,好生彪悍!一看就是百战精锐!”
“听说侯爷这趟差事办得极好,连陛下都多次下旨褒奖呢!”
“那是自然!安远侯爷年纪轻轻,文韬武略,可是咱们大宁的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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