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屋里,那昏迷了两日的男人,正是被郑石那洪亮的嗓门和脚步声吵醒的。
他其实并未完全清醒,只觉得意识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缓缓上浮,浑身像是被拆散了重组过一般,无处不疼,尤其是几处较深的伤口,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让他连动一动手指都极为困难。
他静静地躺着,耳畔先是模糊地听到院墙外一男一女的对话声,那男声粗犷,女声……女声轻柔温婉,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他努力集中涣散的精神,隐约捕捉到“摔倒”、“柴火”、“饼”几个词,以及那男子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女子温和的回应。
脚步声远去,院子里恢复了安静。没过多久,一阵极轻的、带着些许迟疑的脚步声朝着下屋而来。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晨光走了进来,带来一股淡淡的、皂角的清新气息。
男人下意识地艰难掀动沉重的眼皮,透过模糊的视线望过去。
光线昏暗,却足以让他看清来人的模样。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正微微俯身,关切地看向他。她的脸庞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朦胧,但那份惊人的清丽却无法被遮掩。白皙的肌肤,弯弯的柳眉,一双清澈如淮水般的眼眸正带着惊喜与担忧望着他,那目光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她的鼻梁秀气挺直,唇瓣如同初绽的粉色花瓣,因惊讶而微微张启。几缕乌黑的发丝垂在颊边,更衬得她脖颈修长,气质温婉。
他出身尊贵,自幼在东宫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或雍容华贵,或娇艳明媚,或清冷孤高。可眼前这女子,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她美得毫无攻击性,像山间清晨带着露珠的幽兰,像江南烟雨里悄然绽放的白莲,温柔、干净、纯粹,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焦躁与痛苦的宁静力量。尤其是她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纯粹的惊喜与关切,是他从未在别的女子眼中看到过的。
一瞬间,他竟看得呆住了,仿佛连身上的剧痛都忘却了几分,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望着这仿佛从天而降的仙女。
只见那仙女眼眸一亮,脸上绽放出真切而温暖的笑容,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你醒了?你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