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比父亲高大,一直穿着沈父的旧衣,袖口和裤腿都短了一截,看着实在不像样子。她想着他平日的帮助,想着他孤身一人,便悄悄量了他的尺寸,想给他做一身合身的衣裳。细密的针脚在她指尖穿梭,每一针都带着少女细腻的心事和纯粹的善意。
而在不远处那间简陋的下屋里,严五躺在草铺上,却是毫无睡意。月光从门板的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院子里早已寂静无声,唯有偶尔的虫鸣。他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屋顶,脑海中反复浮现的,依旧是白天郑石与明荷并肩离去的画面,以及晚上那包刺眼的桂花糖。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来得毫无道理,甚至有些可笑。他凭什么不悦?他以什么身份不悦?一个来历不明、仰人鼻息的避难者而已。可理智是一回事,那不受控制翻涌的情绪又是另一回事。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草垫发出窸窣的声响。鼻尖似乎还能隐约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来自主屋那边微弱的灯油气味,混合着新布的棉香。他知道,那盏灯下,坐着的是谁。一想到她此刻可能正在灯下做着女红,或许……嘴角还带着吃到桂花糖后的甜笑,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闷得发慌。
这种陌生而强烈的情绪,让他感到无措,也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内心那悄然变化的角落。他,似乎再也无法用看待一个单纯“救命恩人”的眼光,去对待那个叫沈明荷的姑娘了。
夜,还很长。下屋里的辗转反侧,与主屋窗棂上那抹温暖的、跳动的灯火光影,共同织就了这个春夜里,无人知晓的暗涌与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