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人?为何到此?”军官厉声追问。
严五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更加慌乱,反复只说着那个受灾的地名,对于其他问题,一概摇头,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不……不知……逃难来的,不清楚……”那副模样,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被官府吓破了胆的流民。
这时,旁边一个兵丁拿出一张有些模糊的画像,对着严五比照。画像上的人,依稀能看出几分尊贵气度,但与眼前这个脸色灰黑、神情惶恐、穿着破旧、浑身散发着土气的年轻村夫,简直是云泥之别。
军官皱了皱眉,又打量了严五几眼,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泥腿子”与画像上那位可能的前朝贵人联系起来。加上沈父在一旁恰到好处的赔笑解释,以及严五那毫无破绽的表演,他最终不耐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窝窝囊囊的,量也没那个胆子!走,去下一家!”
看着官兵们转身离开院门,脚步声渐远,严五依旧维持着那副卑微的姿态,直到院门被沈父从里面闩上,他才缓缓直起身。
表面看似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贴身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背脊上,一片冰凉。方才那短短的一刻,仿佛在刀尖上走了一遭。他再次深刻地体会到,失去权力庇护后,个体在暴力机器面前的脆弱与无力。
危机虽暂时解除,但警钟已然长鸣。追捕并未放松,甚至可能更加严密。他必须开始思考更长远的、能够真正安身立命的计划。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油灯下,气氛比往日要凝重许多。沈父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严五那套“落难乡绅公子”的说辞,郑重地告诉了袁氏、明荷和润生。他并不会严五原话那般文雅,但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都听明白了?”沈父目光扫过家人,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以后不管谁问起,严五就是咱家远房侄子,老家遭灾逃难来的,叫严五,别的啥都不知道!记住了吗?尤其是你,润生,管住嘴巴,在外头一个字都不许多说!”他知道,唯有全家口径一致,才能真正护住严五。
润生似懂非懂,但见父亲如此严肃,也用力点头。袁氏脸上带着后怕与怜惜,连连称是。明荷则一直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听到严五诉说“家破人亡”时,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听到父亲要求统一口径时,她又感到一种与家族共担责任的决心,以及对严五更深切的担忧。
严五看着沈家人,看着他们因为自己而变得凝重却无比团结的神情,胸腔里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这不再是简单的收留与报恩,而是在风雨欲来时,一种基于信任与情感的、牢不可破的同盟。
夜色深沉,小院的灯火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暖,也格外坚韧。它照亮的不再仅仅是一方屋檐,更是严五在茫茫黑暗中,所能抓住的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浮木。他知道,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无论是内心,还是能力,才能不辜负这份沉甸甸的庇护,才能真正守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