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咽下苦涩，引着他们进入宅院。院内亭台水榭，布置得精巧雅致，草木葱茏，显然是花了极大心思的。仆役们早已垂手恭立，训练有素，并不多言。
晚膳安排在水榭旁的花厅，菜肴精致可口，显然是顾及了南北口味。席间，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淮安偶尔的咿呀学语。明荷始终低着头，专注地用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更不曾看许时瑾一眼。
压抑的气氛让润生坐立难安。饭后，他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又看看神色疲惫的姐姐和同样面露倦色的许时瑾，鼓起勇气，带着一丝恳求，拘谨地开口：“姐……天，天都这么黑了，路又远……要不……让姐夫……今晚就先别回去了吧？”
这话一出，花厅里瞬间静得可怕。
明荷拿着茶杯的手顿住了，她没有看润生，也没有看许时瑾，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声音清冷，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不了。许……公子自有他的去处，我们不便打扰。”
许时瑾的心沉了下去，但他面上并未显露分毫。他对着满脸失望和尴尬的润生，温和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他走到正在玩一个九连环的淮安身边，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安儿，伯伯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淮安有些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许时瑾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明荷那清冷决绝的侧影，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能再说出口。他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这座他精心为他们准备、却无法留宿的家。
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离开。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外，仰头望着院墙内透出的、温暖却与他无关的灯火。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带来初秋的凉意。即使不能住在里面，即使只能隔着高墙，他也想离他们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知道，自己得知足。他们来了京城，住进了他安排的宅子，允许他时常探望，这已经是两个月前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了。
路还长，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只要守望着这片有他们的灯火，他的心，便不再是漂泊无依的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