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后,在又一次面对母亲哭得几乎晕厥的场景后,沈知意终于心力交瘁。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或许,这就是命吧。墨卿哥哥,你既已决意离去,我又何必再固执地守着这无望的承诺,让年迈的父母为我忧心至此?
她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用尽全身力气,对满怀期待的父母,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说了一个字:“……好。”
这一个“好”字,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生机。
沈家二老闻言,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喜极而泣,抱着女儿又是一阵痛哭,只不过这次,是欢喜的泪水。他们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秦文昭。
秦文昭得知消息,简直是心花怒放,狂喜不已!多年的谋划,耗费无数心机钱财,终于得偿所愿!他强压下心中的得意,立刻摆出最郑重、最欣喜的姿态,亲自上门,与沈家商议婚事,并迫不及待地下了聘礼。
这场聘礼之隆重,轰动了整个清溪县。足足二十辆马车,排成长龙,浩浩荡荡地从秦家别院驶向锦绣阁。车上装满了系着红绸的箱笼,里面是黄澄澄的金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各色晶莹剔透的珠宝首饰、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除此之外,还有用红封套着的五十亩上等水田的地契!围观的百姓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惊叹声、羡慕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天爷!这秦家真是富可敌国啊!”
“沈家小姐真是好福气!苦尽甘来了!”
“啧啧,这排场,怕是知县老爷嫁女儿也比不上!”
“那苏书生真是没福分啊,若是他在……”
沈家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一派喜庆景象。沈掌柜夫妇看着这堆积如山的聘礼,听着众人的恭维,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觉得扬眉吐气,女儿终于有了一个“最好”的归宿。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沈知意,却如同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下人们喜气洋洋地清点聘礼,看着父母忙里忙外张罗婚事,听着丫鬟们兴奋地议论着未来的富贵生活。她的心,如同一口枯井,波澜不惊。她机械地随着母亲去挑选嫁衣的料子,去置办首饰,却仿佛在看别人的事情。那大红的嫁衣,在她眼中,刺目得如同鲜血。
婚期定在了三个月之后。秦家需要时间准备一场配得上其身份的、极尽奢华的婚礼;沈家也需要时间备办嫁妆,虽然与秦家的聘礼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消息传开,清溪县的人们都在津津乐道这场即将到来的豪门婚宴,似乎早已忘记了那个三年前黯然离去的穷书生,也无人留意到,待嫁新娘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凉与死寂。
这场被财富、算计和绝望包裹的婚讯,如同一声闷雷,炸响在沈知意早已荒芜的心田上空。它看似为三年的苦守画上了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圆满”句号,实则却将沈知意推向了一个更深的悬崖边缘。而那场注定要改变一切、揭示真相的偶遇,也正在这看似已成定局的喧嚣之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