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统年间,广西河池县。时值冬月,虽地处南方,寒意却也渐浓,风掠过田野山岗,带着几分萧瑟。县内提起俞厥成俞员外,无人不晓。年约四十的他,正值壮年,家中有良田上千顷,金银堆满库房,是河池县首屈一指的富户。他身形微胖,面容白净,常穿着一身绸缎长衫,手持一柄折扇,看似儒雅,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透露出商人的算计与地主的威严。
俞厥成命途虽富,却并非全无坎坷。结发妻子早年间得了一场急病,撒手人寰,留下他一人打理这偌大家业。中年丧偶,难免孤寂,加之需人主持中馈,他便托了媒人,续娶了邻县一位姓鲍的姑娘为继室。
这鲍氏年方二十,正值青春妙龄。她生得确实好模样,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眸子宛若秋水,顾盼间似有流光溢彩。身段更是窈窕,行走时如弱柳扶风,静立时若芙蕖出水。当初俞厥成一眼相中,也是贪图这颜色,风风光光地将她娶进了门。初时,老夫少妻,俞厥成倒也着实疼爱了一阵,锦衣玉食,不曾短缺。
然而,日子久了,俞厥成那深入骨髓的吝啬本性便渐渐显露。他爱财如命,将家中银钱米粮看得比什么都重。即便是对枕边人鲍氏,他也防范甚严。家中有多少田产、库房存银几何,从不与她细说。日常用度,虽不至于克扣,但也绝无半点奢华浪费,每一文钱都要问清去向。鲍氏娘家境况寻常,时有困顿,她几次想开口接济一二,都被俞厥成以“妇人不得干与外事”、“需知勤俭持家”等大道理堵了回去,甚至有一次还厉声斥责她“胳膊肘往外拐”。鲍氏心中委屈,却也不敢多言,她深知自己虽是继室,实则与那笼中鸟雀也无甚分别,荣辱皆系于丈夫一念之间。
这年关将近,俞厥成照例要下乡收取佃户们的租子。这是一年中的大事,他向来亲力亲为。跟随他一同前去的,是家中的长工连宗。这连宗三十出头年纪,生得膀大腰圆,皮肤黝黑,一身力气好似用不完。他为人看似憨厚老实,话不多,但干活勤快,一把子力气尤其受俞厥成看重。挑粮、赶车、护卫,样样都离不开他,在俞家已做了七八年长工,算得上是比较得信任的。
主仆二人,一个坐着青布小轿,一个在后面跟着,便开始逐村收租。收租并非易事,需得挨家挨户,核算粮食品质、数量,与佃户们周旋,遇到那等缴不齐或想赖账的,更要费一番口舌,甚至威逼利诱。白天奔走于田间地头,晚上往往就在佃户家或临时借宿的宅院歇脚,风尘仆仆,甚是辛劳。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佃户支秩所在的村子。支秩既是俞家的佃户,又与连宗带着些拐弯抹角的表亲关系,为人比一般佃户活络些。见主家亲至,支秩不敢怠慢,连忙让妻子刘氏杀鸡宰鸭,又翻出自家酿的、舍不得喝的好酒,殷勤招待。
席间,三人围坐。支秩频频敬酒,说着恭维话。俞厥成奔波数日,也有些乏累,几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他本就识得几个字,喜欢在人前卖弄学问,此刻见连宗和支秩两个粗人对自己毕恭毕敬,虚荣心更是得到满足。
酒至半酣,支秩的妻子刘氏正端着一盘新炒的蔬菜上来。俞厥成眯着醉眼,目光在刘氏身上逡巡片刻,忽然嘿嘿一笑,用折扇轻轻敲着桌面,故作神秘地道:“你二人可知,这人身上的痣,也大有讲究,内藏玄机,关乎命运穷通。精通相法之人,一看便知根底。”
连宗和支秩都是地里刨食的汉子,大字不识一箩筐,何曾听过这等“高深”学问?顿时都瞪大了眼睛,露出好奇又崇拜的神色,连声追问:“主家,您快给俺们讲讲,这痣还有啥门道?”
俞厥成见勾起了他们的兴趣,愈发得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猥琐的笑意道:“我跟你们说,这女子身上,若是那……嗯,‘私处’生有痣相,那更是了不得,乃是大贵之兆,主将来非富即贵,一生享用不尽。这等隐秘,你们怕是没见过吧?”说罢,眼角余光还似有似无地瞟向正在一旁布菜的刘氏。
刘氏是个本分妇人,听得主家说出如此露骨轻佻之言,顿时面红过耳,羞得抬不起头来,放下菜盘,手足无措,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手里的汗巾都快绞断了。
俞厥成见她这般窘态,非但不觉失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似乎颇为享受这种以言辞掌控他人情绪的乐趣。
就在这时,坐在下首的连宗,已喝得满面通红,醉眼乜斜。他被席间气氛感染,又被俞厥成那得意的卖弄一激,脑子里昏昏沉沉,猛然间想起一桩极隐秘的事,未经思索,脱口便道:“主家说得真对!一点儿不假!您家娘子鲍氏,那……那私处不就有一颗老大老黑的痣嘛!难怪主家您这般有钱,她果然是个富家婆的命格!”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支秩,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布菜的刘氏,更是惊得手一抖,差点打翻桌上的酒壶。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油灯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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