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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历史 > 山河鉴:隋鼎 > 第114章 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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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过初冬荒芜的原野,卷起干燥的尘土,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高鉴率领着一支百人轻骑,离开了喧嚣与权力交织的魏县,向着东北方向的武阳县疾驰。寒风如刀,掠过他玄色大氅的领口,试图钻入骨髓,却难以冷却他心头那团交织着期待、凝重与一丝近乡情怯般的复杂情绪。

队伍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处地势略高的小土坡,坡上几株枯树立在苍茫天地间,枝桠如铁,直指灰蒙蒙的天空。高鉴勒住马缰,抬手示意队伍暂停行进,就地休整片刻。

他独自策马缓缓上了土坡,在一株最粗壮的老榆树下驻马。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搭在一截低矮的枯枝上,他走到坡顶边缘,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属于武阳郡的、略显萧瑟的土地。远方的武阳城还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而怀中的那封家书,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沉重。

他从贴身的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封由高朗转交的信。信笺是常见的桑皮纸,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在途中经历了颠簸。外面严实地裹着几层油布,拆开后,一股淡淡的、属于故乡和旧时光的气息,混合着墨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他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干,缓缓展开信纸。母亲的字迹,一如既往的端正清秀,只是笔划间似乎比记忆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力不从心,仿佛书写时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鉴儿吾儿亲启:”

开篇五个字,便让高鉴的心猛地一揪。那熟悉的称呼,瞬间将他拉回了多年前蓨县家中的书房,母亲灯下督促他读书习字的场景历历在目。

“见字如面。家中一切安好,族中诸事平顺,勿需挂念。”

高鉴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一切安好?古往今来,远行的游子收到的家书中,似乎永远都是“一切安好”。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背后,不知隐藏了多少深夜的叹息、白日的担忧,以及得知运粮队遇袭、可能痛失爱子时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和随之而来的病痛。母亲只字未提自己昏厥之事,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浓缩成了这平静的四个字,只为让他这个“不孝子”能少一分牵挂。

“闻听河北纷乱,盗匪蜂起,我儿在外,可曾安好?有无受伤?衣食可还周全?……” 一连串急切的询问,几乎能透过纸背看到母亲写到此处的焦虑神情。那是一个母亲最本能的关切,超越了天下大势,超越了所谓的功业,只在乎儿子的性命安危。

然而,紧接着,笔锋却又矛盾地一转:“……然乱世路途艰险,音信难通,我儿不必费心来信,以免横生枝节,徒增风险。只需你平安,为娘便心安矣。” 既要问平安,又怕来信惹麻烦,这种深切的、充满牺牲意味的爱,让高鉴鼻腔发酸,紧紧攥住了信纸。

信的中间部分,母亲将话题转向了高朗和高安。“小朗性子沉稳,虽学识不显,然处事练达,或可为你分忧些许。小安年幼,性虽跳脱,然心性质朴,武艺也还看得过去。他们兄弟二人执意前去寻你,你叔父……起初亦是极力反对,小安为此与你叔父争执数次,几乎反目。然则他心意甚坚,你叔父最终……亦是默许了。望我儿念在骨肉亲情,多看顾他们,约束他们,莫要让他们行差踏错,闯下祸事。他二人既去,便……便留在你身边吧,家中无需他们惦念。”

高鉴默默咀嚼着这段话。母亲说得委婉,但他听懂了其中的深意与决绝。高朗、高安的到来,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信的末尾,母亲的笔迹似乎更加凝重,墨迹也深了一些,仿佛犹豫了许久才落笔。

“另有一事,需告知我儿。博陵崔氏那边……前月遣人来信,言及你与崔家大小姐之婚约……彼以‘山河阻隔,音讯全无,婚期屡误,恐误千金韶华’为由,已单方面行文,正式解除了婚约。”

看到这里,高鉴的眉头微微挑动了一下,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他的母亲出身博陵崔氏,虽是旁支中的旁支,与主系血脉已极为疏远,但终究顶着这个煊赫的姓氏。而他的父亲,则是渤海高氏的旁支。当年他的祖父官至定州长史(即后来的博陵郡),父亲与一位出身博陵崔氏小宗的挚友交好,两家夫人同时有孕,便指腹为婚,定下了这门亲事。那时,可谓是门当户对,一桩美谈。

然而世事无常。他两岁时,祖父一病不起,溘然长逝。树倒猢狲散,家道迅速中落。父亲失去了倚仗,很快便被排挤出了富庶的上等州郡博陵,调任至偏僻贫瘠的下等州郡渔阳为官。两家的往来,也还正常。

如今,他高鉴落草为寇(在世家眼中便是如此)、啸聚山林的消息,想必早已传开。对于极度重视门风清誉的博陵崔氏而言,这无疑是奇耻大辱。对方没有落井下石,仅仅是以“不能按时完成婚约”和“失踪”这种相对体面(实则更显刻薄)的理由解除婚约,恐怕已经是看在昔日一点点香火情分,以及不想彻底得罪一个手握兵权的“贼酋”的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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