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到查梁一后面补充的“现场迹象显示是他杀”,听不到“福伯同时遇刺重伤”,也听不到查梁一哽咽着说出的“赵爷爷让你稳住”……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彻底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无神,只是死死地、没有焦点地“看”着查梁一。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没有。
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没有崩溃的哭喊,没有愤怒的咆哮。
只有一种绝对的、死寂的、仿佛连灵魂都被瞬间抽离的静止。
这种静止,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查梁一感到恐惧。他宁愿赵山河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刻能哭出来,喊出来,甚至任何的反应,也好过现在这样,像一个被瞬间剥夺了所有生机的空壳。
“山河……山河!”查梁一上前一步,抓住赵山河冰冷而僵硬的手臂,用力摇晃着,试图唤回他的神智,“你说话!你难受就哭出来!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赵山河那空洞的瞳孔周围,一点点猩红的血丝,如同地狱的余烬,开始悄然蔓延。
然后,赵山河的身体开始极其轻微地颤抖起来。起初很细微,如同风中残叶,但很快,那颤抖变得越来越剧烈,仿佛他全身的骨骼都在相互撞击,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眸,迅速被一种滔天的、足以焚毁世界的血色恨意所填满!
前世父母惨死车中的画面,与今世查梁一口中的“车祸”、“当场身亡”重叠在一起,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原来……无论重生与否,有些悲剧,终究无法避免吗?
不!
不是无法避免!是那些畜生!是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杂碎!他们又一次!又一次用同样卑劣的手段,夺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港湾!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味道。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嘶哑、破碎,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带着一种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般的怨毒:
“……谁……干……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碎裂的骨头摩擦而出。
查梁一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实质化的血色与疯狂,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低吼道:“我在南城的人,通过对现场迹象的调查和最近一些商场上的摩擦,最终猜测可能是王家!但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山河!你冷静点!赵爷爷让我告诉你,赵家的人,流血不流泪!仇,要报!但不是现在!让你稳住!你在燕京做的,是大事!”
“稳住?”赵山河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查梁一,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弧度,“你让我……怎么稳住?!”
他一把推开查梁一,力量大得惊人,查梁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赵山河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在房间里踉跄地踱步,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巨大的悲痛和仇恨如同海啸般在他体内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
他想起父亲拍着他肩膀的鼓励,想起母亲温柔叮咛的笑容,想起他们对他的担忧……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如此温暖,此刻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脏。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最终无法控制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束缚,在密闭的空间里轰然炸响,震得墙壁仿佛都在颤抖。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皮肤破裂,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房间的墙面。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墙面,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如同幼兽哀鸣般的、破碎的呜咽。
查梁一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背影,眼眶湿润。他没有再上前劝阻,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有些痛苦,必须亲自承受,亲自穿越。
他只需要在这里,确保他不会在彻底的疯狂中毁灭自己,就够了。
时间,在无尽的悲痛与无声的陪伴中,缓慢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