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抗虏拿起一块豌豆黄,却没有吃,像是想起了什么,感慨道:“说起来,王家这一倒,倒是让我想起了几十年前……那时候,燕京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群雄并起,乱得很呐。”
查明谷眼神微动,端起茶杯,淡淡道:“是啊,那时候,我们这些人,都还年轻。为了抢一块地皮,一个项目,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可比现在的年轻人……狠多了。”
查永昌和李荣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他们知道,父辈们要开始回忆那段充斥着血与火的往事了。
哎,最怕父辈们忆往昔。
“狠?”李抗虏哼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追忆,“何止是狠。明谷,你还记得当年西城那个姓胡的吗?仗着有点境外关系,想垄断整个华北的煤炭运输。”
查明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记得。胃口太大,也不怕噎死。后来他运煤的车队,在盘山公路上连着出了三次‘意外’,最严重那次,连人带车掉进了百米悬崖,尸骨无存。从那以后,华北的煤炭线路,就清爽多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但在座的人都明白,那三次“意外”背后,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和无情算计。
李抗虏叹了口气,看向查明谷:“说起来,那时候,论起杀伐果断,我们这些人里头,还得数南城那个……赵泰安。”
赵泰安这个名字一出,宴客厅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片刻。
查永昌倒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这几位也熟悉赵泰安?
李抗虏似乎陷入了回忆,继续道:“当年南洋那条航线,多少人眼红?几股势力明争暗斗,都想吃独食。最后是赵泰安,带着他那个叫……叫福伯的管家,就两个人,一把枪,愣是闯进了对方老巢。听说出来的时候,他浑身是血,手里的砍刀都卷了刃,福伯背着他,后面跟着的人,没一个敢拦。”
毕竟那是一个规则尚未完全建立,力量即是正义的野蛮年代。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那一夜之后,南洋航线姓赵了十几年。那才叫真的狠,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跟他比起来,我们现在这些,都算是文明人了。”
查永昌和李荣邦听得心头凛然。
李荣邦是第一次听自家长辈提起赵泰安,但查永昌却不是。
查永昌年轻的时候也听说过赵家曾经的辉煌,那也是在自己父亲酒喝多了,断断续续表述中知道赵泰安不是简单人物,接手查家后,为了一些项目和赵泰安这个父亲辈的对手暗中交手过多次,但却没有今天听到的这样,其手段如此酷烈。如果不是今日在这个场合,从李抗虏嘴里说出,他不会觉得有多少可信程度。
“可惜啊……”李抗虏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下来,“老来丧子,还是以那种方式……振业那孩子,我是见过的,儒雅,厚道,是个守成的好材料……还有婉容那丫头,多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他看向查明谷,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属于老年人的唏嘘:“明谷,啊,说起来,我们和赵泰安,年轻时候是打过交道,也斗过。但现在……大家都是一把年纪了,脖子以下都埋进土里的人了,那些陈年旧怨,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查明谷依旧沉默着,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仿佛那里面藏着无尽的往事。查明栋看着自己的大哥。
李抗虏试探着问道:“要不……找个时间,我们去南城看看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滋味……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