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婶将温好的粥端来时,看到她蜷缩的背影,心里一软。“丫头,陆团长晚上就回来了,先吃点东西。”
苏星澜抬起头,眼神里是纯粹的困惑,她指了指门口,语气带着分析报告般的陈述口吻:“我在等大叔。他的能量场……不在这里。”
刘大婶被她这奇怪的说法弄得一愣,只当是小孩子说胡话,笑着安抚:“知道你在等,快了,快了。”
苏星澜低下头,慢吞吞地开始喝粥。味觉传感器反馈着食物的信息,但她大部分的算力,依旧锁定在门外的世界。
傍晚,陈大川提着食堂打来的饭盒,接替刘大婶。他用钥匙打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少女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精致人偶,蜷在沙发里,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孤寂的金边。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门口的方向。
听到开门声的瞬间,她猛地抬起头。那一刹那,陈大川清晰地看到,她那双平日里清澈见底却时常放空的眸子里,迸发出了一种极其明亮、极其鲜活的光彩,如同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
然而,这星光只璀璨了不到半秒。在识别出他的生物特征并非目标后,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黯淡,最终恢复成一片沉寂的深潭。她甚至几不可见地微微蹙了下眉,仿佛系统确认了一次无用的干扰信号,小小的肩膀重新塌软下去,继续进入待机状态。
陈大川被这瞬间的变脸弄得心头一哽,一种混合着“我居然不是团长”的微妙失落和“这丫头也太区别对待了吧”的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了上来。他粗声粗气地把饭盒放在桌上:“吃饭了,苏星澜同志。”
沙发那边没有回应。
陈大川挠了挠他那板寸头,感觉这任务比武装越野五公里还难搞。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开口,却见那尊“人偶”忽然转过了头。
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平日那种置身事外的观察感,也没有了偶尔流露出的、属于战士的冰冷审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询问,像迷路的小兽在确认方向。
她偏了偏头,似乎在调用语言数据库组织句子,然后,用那带着一点独特腔调的、清脆柔软的声音,破天荒地主动向他发出了询问:
“陈大川同志,”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期盼,“请问,大叔……具体的返回时间,是今晚几点?”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却像一枚精准的子弹,“砰”地一声击穿了陈大川之前所有“团长只是责任心强”的固有认知。
他看着少女那双写满等待的眼睛,再回想起团长临行前反复的叮嘱、压在墨水瓶下那三个力透纸背的字、以及此刻或许正在归途上不断加速的吉普车……
陈大川忽然间就全明白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冲撞着他的胸腔。他挺直了腰板,仿佛在接受一项神圣的任务,用前所未有的、近乎汇报军情的郑重语气回答:
“苏星澜同志!团长完成既定任务后,将按计划于今晚九点前返回驻地!我以军人的荣誉向你保证!”
苏星澜静静地听着,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重新拿起勺子,开始缓慢地进食,似乎将这个确切的时间节点输入了等待程序的核心参数。
陈大川退出宿舍,轻轻带上门。走在暮色四合的院子里,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扇亮起温暖灯光的窗户。
“萌芽的牵绊……”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扯出一个了然的弧度。
这哪里是萌芽,这分明是早已扎根,如今破土而出了。
而在那扇窗内,灯光下的等待,因为有了一个确切的时间终点,似乎也不再那么漫长。苏星澜抱着膝盖,听着窗外偶尔响起的车辆声,核心程序里,那个名为“等待陆景渊”的任务,正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