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照顾...挑衣服...
这几个字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了林悦儿的心上。她了解陆景渊,那是一个连文工团最漂亮的女兵递上的水都可能不接的男人,严谨、刻板、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他会如此耐心地去照顾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侄女?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夹杂着警惕,在她心头翻涌。她想起去年文艺汇演结束后,她鼓起勇气想请陆景渊指点节目,对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就转身离开了。现在想来,那份冷漠与现在对那个小侄女的体贴形成了鲜明对比。
要我说啊,王娟凑得更近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那姑娘美是美,可也太娇气了。咱们大院里的姑娘,哪个不是能文能武的?就她,风一吹就要倒似的,三天两头睡着不起。陆团长可是费心了,又是请医生又是熬药的...
林悦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陆景渊的态度,本身就是最强烈的信号。她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同情或者责任,而是一种近乎呵护的关怀。
失忆...林悦儿放下搪瓷缸子,指尖微微收紧,这年头,来历不明的人,还是要多小心些才好。陆团长身份特殊,别惹上什么麻烦。
她试图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内心翻涌的不安和那悄然滋生的嫉妒。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帕,精致的绣字被揉得有些变形。
谁说不是呢!王娟附和道,顺手把晾好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来,也有人私下里这么嘀咕。不过陆团长态度坚决,把人护得紧,上面好像也没说什么。要我说啊,这姑娘虽然看着娇气,但也不是那种狐媚子相,挺单纯的。
护得紧...这三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林悦儿心上。她突然想起上个月文工团下连队演出时,有个新来的女兵想跟陆景渊套近乎,第二天就被调去了别的岗位。现在想来,那个女兵比起这个能登堂入室的小侄女,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说起来,王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前天我在水房洗衣服,看见陆团长在院子里晾衣服,都是那小姑娘的。一件件晾得可仔细了,比我这个当妈的还细心。
林悦儿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勉强维持着笑容:娟姐,团里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这就走啊?王娟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再坐会儿呗,我还没说完呢...
林悦儿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匆匆告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王娟家。
走出门,初夏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林悦儿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广播里正在播放《红星照我去战斗》,嘹亮的歌声回荡在大院上空。几个军属在树荫下纳凉,看见她都热情地打招呼,她却只是勉强点头回应。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不远处那栋她曾无数次借故路过、却始终无法靠近的团长宿舍楼。三楼阳台的窗户开着,晾着几件明显不是军装的衣物——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一件白色衬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但林悦儿知道,那里确实住进了一个人。一个可能彻底打破她长久以来期盼和计划的人。
她美丽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审视、警惕,以及一丝被冒犯了的冷意。手中的绣花手帕被她不自觉地揉成一团,精致的绣字扭曲变形。
小侄女?她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槐花的清香随风飘来,甜腻得让人发慌。林悦儿最后望了一眼那扇敞开的窗户,心中已有了计较。不管是真侄女还是假侄女,挡住了她林悦儿的路,就别怪她不客气。她轻轻抚平手帕,重新叠好放回口袋,脸上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得体而自信的笑容。
平静的军区大院生活,似乎因为这位文工团台柱的悄然到访和心中升起的疑云,即将被投入一颗不安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而一场因嫉妒与危机感而生的暗流,也开始在林悦儿心中悄然涌动。她整理了一下军装领口,迈着标准的步伐向大院门口走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