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澜看着他激动得有些失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她不太理解这种过于强烈的情感外露,人类的感激之情如此浓烈吗?但她强大的精神力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眼中那份毫无杂质、纯粹由知识和智慧激发的感激与尊重。她偏头想了想,努力回忆着陆景渊和她看过的电影、读过的报纸中,人们在这种场合应有的反应。她学着样子,略显生疏但十分认真地回答:“周教授,您言重了。解决逻辑矛盾,优化效率,是…我的职责。”她顿了顿,语气依旧保持着她特有的、解决问题的务实风格,“现在,数据清晰了,路径明确了,就好。”
书房外间,陆景渊看似沉稳地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一份摊开的军区后勤装备报表,钢笔也握在手中,但报表上的字迹却许久未曾增添一行。他的全部心神,早已被内间书房那扇虚掩的门后传来的动静所牵引。他虽然听不清每一个具体的专业词汇,但他能敏锐地捕捉到周墨琛语调的变化——从最初的探讨,到中间的震惊吸气,再到后来那难以抑制的、拔高了的激动声线,以及最后那几乎能穿透门板的、充满力量的郑重感谢。
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小星星,他小心翼翼从森林里捡回来、珍藏在羽翼下的宝贝,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散发着如此璀璨夺目、足以照亮一个领域前路的光芒。这份光芒,源于她本身,纯粹而强大。
然而,几乎是同时,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隐忧,如同暗流,迅速席卷了他的心湖。这光芒…太盛了。周墨琛是何等人物?是国内相关领域执牛耳者、能直接与最高层对话的国宝级专家。能让他如此失态,甚至用上了“您”这样的敬称,苏星澜所展现出的价值,早已超出了“一个有语言天赋的奇才”的范畴,这分明是…“国士”之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这个道理,在战场上见过太多暗箭冷枪的陆景渊,比谁都刻骨铭心。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将她藏得更深,护得更紧,用自己的身躯为她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将外界所有探究的、觊觎的、甚至是恶意的目光都隔绝在外,让她只在他的世界里,安然沉睡,静好微笑。
可他也比谁都清楚,真正的明珠,无法永远被掩盖光华。她的能力,她脑中蕴含的知识宝库,或许本就该用于这片她所停留、并逐渐接纳的土地,用于这个正在艰难前行、渴望强大的民族。这种“想要私藏”的强烈保护欲,与“看她翱翔于更广阔天空”的骄傲感,在他心中激烈地拉扯、碰撞,让他坐在这外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浸在一种甜蜜而又无比煎熬的矛盾之中。
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周墨琛率先走了出来,他脸上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年轻了十岁。他手中紧紧抱着那个装有所有资料和那张关键附页的皮质公文包,仿佛抱着整个国家的希望。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间、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苏星澜身上的陆景渊。
周墨琛快步走上前,这一次,他的感谢对象明确而坚定地包含了陆景渊。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沉重,甚至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
“景渊,”周墨琛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重若千钧,“我必须再次,郑重地感谢你!星澜同志今天的贡献,其价值…已经无法用普通的功劳来衡量。这是战略级的贡献!”
战略级。
这三个字,如同三记重锤,狠狠敲在陆景渊的心上。他瞳孔骤然收缩,瞬间彻底明白了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其意义远比他最坏的预估还要重大深远。他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躯自然而然地挡在了明显露出疲态、几乎要倚靠门框站立的苏星澜身前,形成一道保护的屏障。他对上周墨琛激动而诚恳的目光,沉声回应,声音稳定听不出波澜:“周老,您言重了。星澜她…只是做了她认为正确,并且力所能及的事情。”
周墨琛是何等人物,立刻从陆景渊沉稳的表象下,捕捉到了那深藏于眼底的警惕与几乎化为实质的保护欲。他了然地、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我明白。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关于星澜同志在此事中的作用,该有的保护程序,我会亲自把关,确保万无一失。她的情况…知道的人越少,细节越模糊,对她,对项目,都越好。”这是他目前能为苏星澜提供的、最实际也最重要的保护。
陆景渊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他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些许:“有劳周老费心。”
周墨琛这才将目光再次转向被陆景渊护在身后的苏星澜,看着她小脸上掩饰不住的倦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放柔了声音道:“快好好休息,今天精力消耗太大了。这些成果至关重要,我必须立刻带回去组织论证和落实。”他没有再多做停留,对着陆景渊和苏星澜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抱着公文包,步履匆匆却又带着一种肩负使命的沉稳,迅速离开了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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