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的夜,从未如此粘稠。白昼里人声鼎沸的大堂沉入一片死寂,惨白的荧光灯管在挑高的天花板上投下冷硬的光,却无法穿透角落如活物般翻涌的黑暗。空气中悬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金属腥锈味,仿佛整栋建筑内部正缓慢地渗出铁锈与腐血。
陈小生捏了捏发胀的鼻梁,将最后一份报告塞进档案夹。他是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的老差骨,经手的血案堆积如山,但最近几周的诡异失踪案却像冰冷的钢针扎进神经。
先是铜锣湾锈铁大厦的齿轮血案,接着是东星乌鸦那些注射了黑色机油后瞳孔变成齿轮的“机油信徒”,现在,连警署内部都开始弥漫着不祥的气息。三天前开始,值夜班的保安接二连三地消失,像水汽蒸发在空气中,没留下丝毫挣扎的痕迹。警署高层只含糊地归咎于压力过大或私人原因,命令O记低调处理。
“生哥,收工了?”留守的年轻女警小柔抱着几份证物登记簿路过,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是法证部的新锐,聂宝言医生的得力助手,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法证人员特有的冷静与敏锐,此刻却难掩眼底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穿着合身的制服,胸口别着小小的紫外线灯笔,这是她习惯随身携带的工具。
“嗯。”陈小生应了一声,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值班台,“你呢?今晚又轮值?”
“宝言姐让我整理一批新入库的械斗凶器,有些金属成分很古怪,锈蚀得异常快,像被强酸泡过。”小柔说着,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紫外线灯笔,“总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头。”
陈小生没接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那弥漫在空气里的锈味,似乎更浓了些。
午夜零点刚过,陈小生办公室的电话骤然炸响,刺破了死水般的寂静。听筒里传来证物室当值保安阿强惊恐到扭曲变调的声音,背景是持续不断、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撞击声:“陈、陈Sir!证物室……证物室!有东西……在动!那些刀……那些枪……它们自己在动!还有……还有……啊——!”
凄厉的惨叫被某种钝器重击血肉的闷响粗暴截断,接着是令人窒息的忙音。
陈小生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冻结。他抓起配枪冲出办公室,一边跑一边对着对讲机嘶吼:“证物室!所有当值人员,立刻支援证物室!重复,证物室发生紧急情况!”警署沉睡的神经被强行唤醒,零星的脚步声和惊疑的询问声在走廊里响起。
他几乎是撞开了证物室沉重的防火门。
眼前的景象让这位见惯生死的老差骨如坠冰窟,胃里翻江倒海。
白炽灯下,地狱图景正在上演。
那七名失踪的夜班保安都在这里。他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围绕着证物室中央一个由凶器自行“生长”出来的恐怖造物,僵硬而狂热地跳着一种亵渎神明的舞蹈。他们的动作扭曲、机械,关节发出生涩的“咔咔”声,脸上是凝固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诡异狂喜的表情,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瞳孔深处却闪烁着微弱、冰冷、非人的金属光泽。
他们环绕的中心,是证物室的噩梦核心。
几天前从东星乌鸦那个“机油圣母堂”地窖里起获的、那尊由生锈链条构成触手的“机油之母”邪神雕像,此刻正稳稳地“坐”在一个不断蠕动、扩张的基座上。这个基座由证物柜里收缴来的凶器自行拆解、扭曲、熔接而成——染血的砍刀成了支撑的骨骼,断裂的钢管扭曲成荆棘般的尖刺,手枪的零件融化后重新塑形,如同流淌的金属血肉。
它们缠绕、交织,仿佛拥有恶毒的生命,不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和细微的金属呻吟。基座中央,一颗足有篮球大小、布满黄铜齿轮和锈蚀管道的金属心脏正在强劲地搏动!每一次收缩舒张,都泵出粘稠、散发着刺鼻铁腥味的黑色机油,顺着基座的“血肉”纹路流淌,又被基座贪婪地吸收回去,形成一个亵渎的循环。
“咚…咚…咚…” 沉重而规律的搏动声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一个闯入者的心脏上,与保安们僵硬舞步的节奏诡异重合,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低频共振。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四周的墙壁。原本光洁的墙面上,不知何时滋生蔓延开大片大片深褐近黑的霉斑。这些霉斑绝非自然形成,它们诡异地扭曲、聚合,在冰冷的灯光下,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巨大、扭曲、非人理智所能理解的符号——那正是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禁忌的“黄印”!它如同一个活着的烙印,散发着腐朽与疯狂的气息,是整个亵渎仪式的邪恶焦点。黄印的中心,正对着那颗搏动不休的齿轮心脏。
“呕……” 紧跟着陈小生冲进来的几名警员,看到这超越想象的恐怖一幕,再也无法抑制生理的剧烈排斥,弯腰剧烈呕吐起来,酸腐的气味瞬间混入那浓重的铁锈腥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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