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的夜晚,从来不是宁静的。霓虹灯牌像垂死巨兽的瞳孔,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明灭不定,将“黄金电脑城”几个大字染上一层病态的瑰丽。这里白天是电子产品与零件的淘金窟,入夜后,则更像一个光怪陆离的赛博集市,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在摊位间的阴影里悄然进行。
陈浩南站在电脑城对面的小巷口,眉头紧锁。他右臂的麒麟纹身处,传来一阵阵灼痛,并非肌肉拉伤,而是源于皮肉之下,一种更深层、更诡异的悸动。仿佛里面的骨骼、经络,甚至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正被无形的力量拨弄、灼烧。这感觉从他接近深水埗开始,就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抬眼看着电脑城那扇被警方封锁的侧门,蓝白相间的警戒带在夜风中飘荡,像某种不祥的幡。几个小时前,这里发生了一桩离奇命案。
“南哥,”一个小弟凑过来,压低声音,“打听清楚了,死的是‘明记零件’的老板阿明,平时老实巴交的,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用修电脑的螺丝刀,亲手……插爆了自己只眼。”小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浩南没说话,目光锐利如鹰。他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极淡的、混杂在电子元件塑胶味和街边牛杂香气里的异常——一丝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腐败油脂的气息。这气息,与他麒麟臂深处的灼痛同源。
他拨开警戒带,闪身进入案发现场。O记的人还没完全撤离,法医官聂宝言正戴着手套,蹲在尸体旁进行初步勘察。
店铺内,各种拆解到一半的主板、散落的芯片和线缆堆得到处都是,与寻常的电脑维修店无异。然而,正中央那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中泛着诡异金属光泽的“血液”,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机油味,彻底打破了这里的日常。
死者阿明仰面倒在血泊中,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柄染血的十字螺丝刀,左眼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边缘处,几片细小的、如同钟表零件般的金属齿轮混合着凝固的血浆和组织液,突兀地刺出皮肉,仿佛他眼眶里长出的不是眼球,而是一个微型机械装置。
“聂医生。”浩南沉声打招呼。
聂宝言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静而专注,但深处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陈浩南?你怎么来了?”她认得这位洪兴社的话事人,也知道他最近似乎在追查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路过,感觉这里不太对劲。”浩南含糊带过,走到尸体旁,那股锈蚀油脂的气息更浓了,他的麒麟臂又是一阵刺痛。“他死前说了什么?”
旁边一个刚做完笔录的年轻警员心有余悸地插嘴:“附近的摊主说,听到他不停重复‘睇完只碟…全部系齿轮…睇完了,全是齿轮…’,然后就开始发狂自残。”
“碟?”浩南捕捉到关键词。
聂宝言站起身,用一个证物袋小心地夹起一片从死者耳道附近采集到的、几乎肉眼难辨的微小黑片。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那黑片表面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纹路。“不只是碟。我在他鼻腔和耳道深处,都发现了类似的微米级金属污染物。初步判断,不是常见的工业金属。”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更奇怪的是,刚才用便携式高倍显微设备看了一下,这些污染物……似乎以某种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序列排列,结构…很不稳定,或者说,很不‘自然’。”
她将证物袋递给浩南看,但浩南的视线却落在了死者那爆裂的眼眶深处。在血肉和微型齿轮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暗金色的反光,那光泽让他联想到古老而污秽的黄金,带着一种亵渎神明的意味。
“能检测出具体是什么吗?”浩南问,他的麒麟臂再次传来灼痛,似乎在催促他离开。
“要等回去用更精密的仪器分析。”聂宝言皱眉,“但直觉告诉我,这东西……不像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种已知材料。它给我的感觉……很‘古老’,却又带着一种…人造的、工业化的恶意。”她用的是科学词汇,但语气里已透出属于她专业领域之外的寒意。
浩南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知道聂宝言是顶尖的法医,她的“直觉”往往建立在扎实的科学基础上,一旦连她都感到困惑和不安,那事情就绝不简单。他最后瞥了一眼死者紧握螺丝刀的手,那手指的姿势异常扭曲,仿佛在死前最后一刻,不是在抵抗痛苦,而是在拧动一个看不见的阀门。
离开令人窒息的案发现场,深水埗夜市喧嚣的人气稍稍驱散了那股诡异的寒意,但麒麟臂的灼痛并未减轻,反而像指南针一样,牵引着他往夜市更深处走去。
穿过卖着翻新手机和山寨配件的人群,在一个灯光昏暗、污水横流的角落,浩南看到了那个摊位。一个用破旧木板和防雨布搭起的简陋棚子,摊主是个瘦高个、戴着厚厚啤酒瓶底眼镜的男人,正贼眉鼠眼地向路人兜售着用塑料袋装着的影碟。摊位上立着一块手写牌子,歪歪扭扭的字迹:“最新猛片,高清无码,价格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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