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谷的哨兵带回消息,说脚印只是残兵逃窜所留,并无后续埋伏。墨风亲自走了一趟断崖,确认周围没有敌踪后,派人传话回来:警报解除。
龙吟风站在营地边缘,听完传信兵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转身走向熄灭的火堆旁,坐在一块被烤得微温的石头上。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衣袍也被血浸硬了半边,但他没让人叫司徒灵来处理。他知道她已经忙了整夜,给重伤员换药、安抚死者家属,连坐下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可她还是来了。
脚步很轻,踩在灰烬里几乎没有声音。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包,走到他面前,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肩上。
“你刚才又一个人躲到这里。”她说。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不是说过,有事要一起扛吗?”她蹲下身,打开布包,取出纱布和瓷瓶,“别总想着自己撑着。”
他看着她低头拧开瓶塞的动作,手指稳而轻,像是做过千百遍。他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整个营地都安静了,只有这里还留着一点余热。”她抬头看了他一下,“而且,你每次不想被人找到的时候,都会往火堆边上坐。”
他没再问。
她撩开他的衣领,看到伤口重新裂开,渗出血丝。她皱了皱眉,用棉布蘸了药水,轻轻擦去污迹。他肌肉绷了一下,呼吸略沉,但没动。
“这次比上次重。”她说。
“死不了。”
“我不想听你说这种话。”她声音低了些,“我不想每次看到你受伤,都只能想着‘还好没死’。”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习惯了。”
“可我不习惯。”她手停在他肩头,“我宁愿你疼的时候说出来,也不要一直忍着。”
他看着她,月光落在她脸上,眼睛亮得很。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不是因为伤,而是别的什么。
“司徒灵。”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很少带称呼,这次却叫得认真。
“嗯?”
“十年前那场大火……我全家都在里面。”他声音很平,没有起伏,“我那天刚好跟着师父外出练剑,回来时只看见一片灰。官府说是失火,没人追究。但我后来查到,有人提前买通了守夜人,放了三处火头。”
她手顿住了。
“我找了八年,才找到第一个知情人。他临死前告诉我,幕后的人怕的不是我父亲的兵权,而是我母亲留下的一本书。那本书提到一个名字——和你一样姓司徒。”
她抬起头,盯着他。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母亲一族有关,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盯上。但我知道,你想活下来,就得有人替你挡刀。”他顿了顿,“所以我来了。”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放下手中的棉布,伸手覆上他握剑的手。
那只手常年握剑,掌心全是茧,指节也有旧伤。可此刻它微微发紧,像是在压抑什么。
“你总说要护我周全。”她声音很轻,“可你也需要一个人为你点灯守候。”
他心头一震。
很久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人,在他满身血污地从战场上回来时,不是跪拜,不是敬仰,而是蹲下来,给他包扎,问他疼不疼。
他缓缓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她的手很小,也很凉,但在他掌心里渐渐暖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坐着,谁也没再说话。远处的鼓声早已停了,孩子们也睡了,只有小河边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响。
过了好久,他站起身,拉着她一起走向河岸。
河水很清,映着月亮,波光一闪一闪。他们走到一处平坦的石头边停下,面对面站着。
“我这一生,走过荒漠,踏过尸山,从未想过能遇到一个让我愿意停下脚步的人。”他看着她,眼神很沉,“是你。”
她望着他,没眨眼。
他单膝微屈,不是跪地求婚,而是以战士的方式,将右手抚在胸前:“我不能许你安稳富贵,但我能许你——此生所向,必有你在侧。”
她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双手覆上他的手背:“那我就跟你走。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和你一起闯过去。”
他看着她,终于笑了。不是那种极轻微的嘴角抽动,而是真正地笑了。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也笑了,眼里含着泪,却笑得那么亮。
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她顺势靠在他胸口。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夜风的凉意。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
“以后别再一个人往火堆边坐了。”她在怀里小声说。
“好。”他答。
“答应我的事,不准反悔。”
“绝不反悔。”
他们站在河边,身影交叠,倒影在水里晃动。远处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接着又归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她,牵起她的手:“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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