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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东宫。

那股混合着生石灰燥烈与腐肉腥臭的死亡气息,如同跗骨之蛆,在朱高炽的寝殿内萦绕不去,虽已被密封隔绝,却早已在无形中刻入骨髓。朱高炽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明黄色的锦被里,高热如同无形的烙铁,灼烧着他单薄的躯体。原本清秀的小脸此刻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灼热。汗水浸透了额发,一缕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父皇…镜…镜…” 他在昏沉的高热中发出模糊的呓语,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抓挠着锦被,似乎想抓住什么。那双曾清澈如泉、映照出格物之光的眼眸,此刻半睁着,却只剩下涣散与痛苦交织的迷雾。他感到腋下深处,一股隐秘的、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的胀痛正悄然蔓延,每一次心跳都似鼓槌,重重敲打在那逐渐硬结的痛处。

“炽儿!炽儿!” 朱棣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矗立在龙榻前。玄色龙袍下,那握惯了刀剑、执掌着生杀大权的大手,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紧握住儿子滚烫的小手。他刚以帝焰焚尽栖霞山,将顾炎挫骨扬灰,那焚山净世的酷烈杀意尚未平息,转头却看见自己寄予厚望的太子,倒在了那阴毒算计的瘟神爪下!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刻骨心痛与无边暴戾的洪流,在他胸腔中疯狂冲撞,几乎要撕裂这具铁打的身躯!

“陛下!殿下脉象洪大滑数,高热不退,腋下…腋下似有隐核初生之兆!” 太医院院判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额头冷汗涔涔。东宫发现毒囊,太子染病!这消息若传出去…他不敢想那后果。

“废物!都是废物!” 朱棣猛地转身,如同暴怒的雄狮,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青铜仙鹤香炉!香灰四溅,刺鼻的檀香也无法掩盖殿内弥漫的绝望气息。“朕养你们何用?!连太子的安危都护不住!若炽儿有半分差池,尔等…尔等统统陪葬!” 那“陪葬”二字,如同裹挟着冰渣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太医的心神,他们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陛下息怒!” 夏原吉扑通跪倒,老泪纵横,声音却带着最后的镇定,“当务之急,是隔绝内外,全力救治!李时珍、王徵在大同已有‘灰烬疗法’之突破!八百里加急已去!殿下洪福齐天,定能…” 他的话被朱棣冰冷的目光打断。

“灰烬疗法?” 朱棣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冰冷刺骨,他猛地指向殿外那被严密隔离的、来自升平里的方向,“看看外面!看看那升平里!每日抬出的尸首堆积如山!你告诉朕!那‘灰烬’何在?!李时珍远在千里之外,等他回来,炽儿…炽儿可还等得及?!” 那一声反问,带着一个父亲最深沉的恐惧,让夏原吉瞬间哑口无言,心如刀绞。

朱棣的目光扫过殿内瑟瑟发抖的太医,扫过窗外被重兵封锁、死寂中酝酿着更大风暴的宫城,最后落回龙榻上儿子痛苦的小脸上。那小小的、被高热折磨的身影,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他帝王威权的外壳,刺入了他心底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杂着毁灭一切的暴怒,几乎将他吞噬。

“传旨!” 朱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钉,狠狠楔入金砖:

“金陵九门!即刻起!落千斤闸!灌铁水!彻底封死!一只老鼠也不许进出!”

“命五城兵马司、京营!全城戒严!实行‘里甲连坐’!凡一坊一里再出现‘血瘟’病例,其邻里左右,无论老幼,尽数锁拿!押入城外临时‘绝疫营’!敢有反抗、聚众者…”

朱棣的目光如同两柄染血的屠刀,狠狠剐过殿中每一个人:

“杀!无!赦!”

“命锦衣卫!给朕查!升平里之后,还有何处水源、粮仓、屋舍被人动过手脚!凡有嫌疑者,无论官民,立行锁拿!诏狱刑具,给朕上全!撬不开的嘴,就用烙铁给朕烫开!朕要知道,这金陵城里,还藏着多少条顾炎的阴魂!”

“再传旨大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斩钉截铁,“命李时珍、王徵!不惜一切代价!星夜兼程!给朕滚回金陵!若迟了一刻…若炽儿…” 后面的话,他终究没能说出口,但那未尽之意中蕴含的酷烈与悲怆,让整个东宫寝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帝心如焚,焚的是这锦绣帝都,焚的是万千黎庶,更是焚着他自己那摇摇欲坠的理智与…一个父亲绝望的爱。这焚城之火一旦点燃,必将以无数无辜者的血肉为柴,烧出一条通往地狱的血路。

大同镇,格物验疫室。

胜利的曙光并未带来丝毫松懈,空气反而被一种更加急迫、更加沉重的使命感所取代。鲸油灯的光芒下,李时珍、王徵和所有防疫生们围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摊开的,是刚刚由八百里加急送达、墨迹未干的东宫密旨——朱高炽亲笔所书,字迹虽显稚嫩,却力透纸背,带着绝对的信任与托付。然而,这份托付的沉重,被紧随其后、由锦衣卫飞骑送达的朱棣口谕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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