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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疫案”如同一剂药性猛烈的虎狼之药,强行灌入了金陵这座垂危巨人的喉中。效果显着,代价亦惨烈。疫苗所至,重症者呕出黑血,高烧退却,创口结痂,虽虚弱不堪,眼中却重新燃起微弱的光。那些注射了疫苗的医官差役,胆气似乎也壮了几分,穿梭于焚场隔离区,效率倍增。水轮轰鸣,石灰如雪,简易的滤水陶罐在各处水源旁竖起,构成一道道笨拙却实在的物理屏障。

希望,如同巨石压境下顽强钻出的草芽,纤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韧劲,在金陵城的断壁残垣间悄然蔓延。街巷间死寂的绝望被打破,开始有了低语,有了为了领取经过滤净水或一小袋米粮而排起的、虽然依旧沉默却有了生气的长队。甚至偶尔能听到母亲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哄劝哭闹的孩子。

但这希望,是格物院以燃烧自身为代价换来的。

净化隔舱内,王徵几乎成了一具被执念驱动的枯骨。每一次银针引“苗”,都是对神魂的酷刑。视野早已彻底模糊,全靠肌肉记忆和一种近乎巫祝般的直觉在操作。成功率依旧徘徊在三四成之间。每成功一份疫苗,书记官记录下的参数便更精细一分,那簿册越来越厚,仿佛是用王徵的生命刻度丈量出的、通往生路的残酷地图。

“院判…参汤…” 学徒的声音带着哭腔,将温热的药碗递到他干裂的唇边。

王徵机械地啜饮着,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那片混沌的光晕中,那里是“血苗”琉璃皿的位置。他的意识时常抽离,仿佛漂浮在工棚嘈杂的声响之上——水轮的闷响、齿轮的咬合、远处石灰抛洒的簌簌声…这些由他一手推动的“水火同炉”的轰鸣,此刻听来,却像是为他敲响的、缓慢而沉重的丧钟。

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每一次昏厥后醒来,身体都更沉一分,意识都更模糊一分。但他不能停。李时珍用命换来的“苗”,陛下那句“只要结果”的冰冷旨意,还有金陵城中那些刚刚看到一丝微光、绝不能再度熄灭的眼睛…所有这些,化作了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残存的本能。

“王院判!” 夏原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打破了隔舱内令人窒息的氛围。他难得亲自踏入这禁区,虽也用火浣布蒙着口鼻,但眉宇间的凝重似乎淡了些许,“好消息!北城‘安仁坊’隔离区,首批接种疫苗的二十七名重症民夫,今日有十九人已能坐起进食!呕出的黑血中也未见新生活虫!坊间传言…传言陛下得天神助,降下‘雷霆金汁’诛杀瘟魔!”

“雷霆金汁”?王徵混沌的脑海缓慢地转动着,这粗鄙却形象的称谓,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却连一丝笑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好。参数…记下了吗?北城…水质偏硬,或…或有影响…”

夏原吉看着王徵那副形销骨立、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这位昔日醉心机括、甚至有些迂腐的格物院判,如今竟成了支撑半壁金陵的希望支柱。他放缓了语气:“参书已飞马送回。院判,陛下有口谕,着你好生休养,内库药材…”

“不行…” 王徵猛地打断他,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此刻…不能停…‘噬菌种’狡诈…拖延一日…恐生新变…下一批…琉璃针…何时能到?” 他关心的只有疫苗和生产工具。

夏原吉叹了口气:“琉璃匠坊日夜赶工,成品率仍低…已加派了双倍人手。”

王徵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再次伸向那根冰冷的银针。夏原吉默默退开,他知道,任何劝慰在此刻都是徒劳。

奉天殿侧殿。

氛围与往日截然不同。虽然依旧紧张,却少了那份令人窒息的绝望。舆图上,代表疫情严重程度的猩红色区域,虽然没有大面积消退,但其蔓延的势头被明显遏制住了。更多的蓝色(物理防疫)、黄色(疫苗接种点)标记,如同钉子般楔入猩红之中。

朱棣负手立于舆图前,目光深沉。夏原吉、金忠等重臣垂手恭立,大气不敢出,却能感觉到陛下身上那股一直紧绷欲裂的弦,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丝。

“北城安仁坊,重症十九人好转…”

“西城焚场,值守兵丁三日无一新增病倒…”

“各坊净水点,哄抢减少,秩序稍复…”

“然,疫苗缺口仍巨,日均亡数虽降,仍有数百之众…格物院王院判,恐…恐油尽灯枯…”

一条条奏报呈上,利弊交织。好消息如同甘露,坏消息仍是荆棘。但无论如何,局势不再是一边倒的绝望下滑,而是进入了一种惨烈的、一寸一寸争夺的僵持。

朱棣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御案。他的目光扫过舆图,最终落在代表格物院的那一点上。那里没有标记颜色,却仿佛散发着无形的影响力,辐射向整个金陵。

“传朕旨意。” 朱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殿中回荡,“一,命太医院院使,携所有滋补续命之珍品,常住格物院!王徵若死,太医院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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