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十八分,第一缕微弱的晨光尚未穿透法院大楼厚重的玻璃,冰冷的光线便已在旁听席的最后一排,勾勒出林晚秋孤寂而挺拔的剪影。
她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正无声地循环播放着那段从派克钢笔内壁提取的显微影像。
“真实之眼”过滤了像素的噪点,将氯化钾结晶体的分布形态放大到极致。
那不是意外沾染后留下的斑驳污渍,而是一种规则的、带有明显力学痕迹的螺旋状纹路。
每一道细微的刮痕都沿着墨管内壁的螺纹均匀附着,像是被一个精密的机械反复旋拧、挤压后留下的印记。
一次性污染,绝不可能形成这样的形态。
林晚秋的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轻轻划过,心脏却一寸寸沉入深渊。
她猛然意识到一个比谋杀本身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这支笔,并非某个凶案夜里的偶然工具,而是一个被长期使用的、隐秘的“传递载体”。
它不是一次性沾毒,而是被反复“上膛”。
父亲用这支笔签署的,或许不止一份伪造的火化备忘录。
它很可能是一整套被精心设计的“被动共谋”链条中的最后一环——用他林建国的清誉,去为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那些被篡改的真相,盖上一个“合法”的印章。
而每一次签署,都可能是用这支笔,在另一份罪恶的文件上留下痕迹。
笔尖上的审判,原来早已开始,只是她父亲,一直是那个被审判却不自知的囚徒。
上午九点零三分,青禾县电视台的演播厅内灯火通明。
作为“清泉读书会”的发起人,林小禾受邀参加一档名为《法润乡土》的乡村振兴法治访谈。
在后台化妆间,一位相熟的年轻剪辑师趁着导演不注意,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小禾姐,你们镇那个案子……台里刚接到电话,让我们‘审慎报道’,点到为止。”
林小禾对着镜子,理了理胸前的志愿者证,脸上温婉的笑容未变分毫,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的锐光。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十分钟后,面对镜头,在主持人问及“如何看待乡村振兴中的规则与人情”时,林小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幅画。
画上,一支古朴的钢笔被深深地插在龟裂的土地里,笔尖触及之处,不再流出墨水,而是开出了一朵迎风摇曳的小小雏菊。
“这是我们读书会一个孩子画的,”林小禾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演播厅,也传向了屏幕前的无数观众,“他说,笔可以用来写谎言,也可以用来见证真相。一支沾过泥土、甚至犯过错的笔,只要最终指向光明,就能在最贫瘠的地方,开出代表希望的花。”
她没有提任何案件细节,却用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画面,将“一支旧钢笔”的概念,温柔而又坚定地植入了公众视野。
节目播出不到一小时,“#钢笔开花#”的话题迅速发酵,冲上同城热搜。
舆论的潮水,开始朝着一个微妙的方向奔涌。
上午十一点四十七分,刺耳的加密电话铃声撕裂了指挥车内的死寂。
“晚秋,”陈秘书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凝重,“情况有变。周德海今天一早,突然通过律师向组织递交了一份《关于林建国同志历史问题的情况说明》。”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悬。
“他声称,当年所有涉及张志明案的签字,包括那份火化备忘录,全部是林建国同志在‘神志清醒、无人胁迫’的情况下,自愿签署的。他……他甚至强调,林老镇长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一个‘更大的秘密’,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利益交换。”
“证据呢?”林晚秋的声音冷得像冰。
“一份录音。”陈秘书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字句,“附件里有一段非常模糊的音频,内容……是一段酷似林老镇长声音的独白。”
陈秘书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签了……只求……孩子……前途无恙……”
声音戛然而止。
林晚秋听完,一言不发。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悲痛或愤怒,只是静静地调出了一份文件,放大,然后用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
那是她父亲生前最后一次的体检报告。
“声带息肉切除术后三个月,恢复期医嘱:严格禁声,避免长时间或用力发声。”她抬起眼,一抹讥诮的冷笑浮现在唇角,“我父亲当时连跟我们正常说一句话都费力,需要用写字板交流。他从哪里来的力气,录下这么一段完整的‘临终遗言’?”
中午十二点二十九分,林晚秋以“关键证人心理及行为可信度分析”为由,紧急约见了省公安厅派驻调查组的首席心理评估专家。
她没有提及录音,只是将父亲近三年来所有公开讲话、会议发言的音频样本全部提交,请求专家团队进行一次匿名的语音特征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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