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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十七年,北地大旱,赤地千里。

李老栓蹲在自家龟裂的田埂上,捏着干枯的麦穗,眼神空洞。

再不下雨,别说交租,连过冬的粮食都没着落。

村里最老的陈三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村口的古槐树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得去请‘守夜人’了。”

年轻人面面相觑,他们只从老人口中听过这个称呼。

据说每逢大灾之年,村里就要请一位“守夜人”,在村外的山神庙独自守夜七天,向上天祈雨。

但没人知道具体要做什么,因为历任守夜人从不对人提起守夜的经历,而且都在守夜后三年内离奇死亡。

“三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

村里读过几年书的赵家小子不以为然。

陈三爷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民国十六年大旱,没请守夜人,全村饿死过半。民国二十四年,请了,第三天就下了透雨。规矩就是规矩。”

最终,村里凑不出请道士的钱,只能按祖辈规矩,用最古老的方式——抽签。

李老栓抽中了那根涂着红漆的短签。

他脸色瞬间惨白。

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老母和刚会走路的娃,他要是死了,这一家子怎么办?

“栓子,这是命。”

陈三爷把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塞到他手里,

“山神庙里供的不是山神,是镇压山魈的‘镇物’。守夜不是祈雨,是守封印。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离开庙门半步,更不能应声。天亮摇铃,我们送饭。”

李老栓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交代了后事。

妻子哭成泪人,老母躺在床上默默垂泪。

黄昏时分,他带着一壶水、七个干馍和那枚铜铃,在村民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向村外三里处的山神庙。

庙很小,破败不堪,到处是蛛网。

正中供着一尊黑石雕刻的兽像,似狮非狮,似虎非虎,布满裂纹,一双石眼空洞地望着门外渐暗的天色。

兽像脚下压着一块褪色的红布,布下似乎盖着什么东西。

李老栓按照吩咐,在日落前关上庙门,用门闩插好。

庙内顿时昏暗下来,只有门缝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

第一夜,风平浪静。只有山风呼啸和林中夜枭的啼叫。

李老栓紧握铜铃,背靠庙门坐了一夜,不敢合眼。

第二夜,他开始听到庙外有脚步声,很轻,绕着庙走。

然后是挠门声,像是指甲在木头上刮擦。

“栓子……开门啊,娘给你送吃的来了……”是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老栓心中一紧,差点起身。

但想起陈三爷的话,他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动弹。

“当家的,娃发烧了,你快回来看看啊!”妻子的声音接着响起,凄楚无助。

李老栓指甲掐进掌心,血流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假的,家人都在村里,不可能来这里。

声音持续了半夜,终于消失了。

第三夜,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庙里那尊黑石兽像,似乎移动了位置。

李老栓清楚地记得,兽像是面朝庙门的,现在却微微偏向了他这边。

而且,他开始产生幻觉。

时而看到病重的老母在墙角呻吟,时而看到幼子摇摇晃晃走向庙门。

他用力掐自己大腿,用疼痛保持清醒。

第四夜,子时刚过,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不轻不重,很有节奏。

“李老栓,开开门,我是陈三爷,村里出事了!”声音苍老焦急,确实是陈三爷。

李老栓屏住呼吸,不敢回应。

“快开门!土匪来了,见人就杀!你媳妇和娃……”声音陡然凄厉。

李老栓浑身发抖,几乎要崩溃。

但他看到手中那枚冰冷的铜铃,想起陈三爷郑重的眼神,终究没有动。

敲门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撞击,整个庙门都在震动。

就在门闩快要断裂时,鸡叫了。撞击声戛然而止。

第五夜,是最难熬的一夜。

庙内那尊黑石兽像,已经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李老栓。

石眼的空洞里,似乎有暗红色的光在流动。

兽像脚下的红布无风自动,露出一角,下面似乎是一口井。

夜里,他听到无数熟悉的声音在庙外呼唤他,有死去的父亲,有儿时的玩伴,甚至还有他三年前淹死的大儿子。

“爹,下面好冷,你来陪我吧……”

李老栓泪流满面,几乎要答应。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恐惧和孤独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铜铃突然自己轻轻震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叮”声。

一股清凉感瞬间传遍全身,驱散了些许混沌。

他紧紧握住铜铃,如同握住救命稻草。

第六夜,庙门没有再响。

但李老栓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门外,静静地站着。

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透过门板传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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