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照进实验室,在布满线缆和仪器的工作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块。空气里通宵达旦的焦躁气息尚未完全散去,又被一股清冷的晨风稀释。屏幕大多已经暗下,只有中央主控台还亮着,上面流淌着“祝融”服务器群最后一轮压力测试的绿色通过报告。
李栋趴在桌边,眼镜歪斜,呼吸沉重。眼镜妹靠着椅背,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王胖子四仰八叉地瘫在角落的懒人沙发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只有高个男生还强撑着,用布小心擦拭着那台被他命名为“祝融”的主服务器外壳,指尖抚过散热孔,确认温度已彻底降回安全区间。
陈默将最后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整理好,纸张边缘在他指下被捋得绝对平整。他的眼白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但眼神却清亮得惊人,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耗尽心神的技术攻坚,而是一次寻常的晨间冥想。
他没有叫醒学生们。只是走到窗边,将窗户又推开了一些,让更多清冽的空气涌入。城市的喧嚣开始苏醒,车流声隐约传来,与他们实验室里疲惫的寂静形成两个互不干扰的世界。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是李栋收到消息的那部私人旧手机,而是学校后来为他配发的、联系人寥寥的工作机。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简洁得近乎突兀:
“陈默老师您好,冒昧打扰。李明远。已抵本市,午后可否拨冗半小时?地点您定。”
没有头衔,没有寒暄,直呼其名,却又用了“您”字。一种混合着自信与试探的奇怪礼貌。
陈默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片刻。胃里那点熟悉的紧绷感又悄然浮现,比昨夜更清晰了些。他回头看了一眼横七竖八的学生们,目光在李栋扣在桌上的那部私人手机上短暂停留。
然后,他回复了两个字,附上了一个学校附近咖啡馆的地址和下午三点的时间。
“可以。”
……
下午两点五十分,陈默推开咖啡馆的门。铃铛轻响。店里人不多,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香气和舒缓的爵士乐。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靠窗位置的男人。
那人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穿着合身的深色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他面前放着一台轻薄笔记本,屏幕亮着,但他并没有在看,而是望着窗外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手边是一杯清水,咖啡还未点。
陈默走过去。
几乎在他靠近的瞬间,那人便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身上。镜片后的眼睛锐利而明亮,带着一种惯于快速分析和评估的神气。他站起身,嘴角牵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伸出手。
“陈老师?我是李明远。幸会。”他的握手干燥而有力,一触即分,没有任何多余的试探或强调。
“李总。”陈默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服务生走来,他要了一杯最普通的美式。
“叫我明远就好。”李明远笑了笑,合上笔记本,将全部注意力投注过来,“比想象中更年轻。看你们的项目资料,还以为带队的是位饱经风霜的老教授。”
他的语气很自然,像一句纯粹的赞叹,但陈默听出了里面那根细微的探针——意在挑起关于团队构成、核心技术来源的话题。
咖啡很快上来。陈默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苦涩感在舌尖蔓延开,很好地中和了睡眠不足带来的滞涩感。
“团队都很努力。”他放下杯子,避开了那个探针。
李明远点点头,不再纠缠,话锋一转:“‘玄武’系统,看了公开的技术白皮书摘要,很有意思。尤其是分布式节点协同和动态密钥分配模型,思路很……独特。”他选了一个词,“不像国内现有技术路线的主流产物。”
“学生们瞎琢磨的。”陈默的目光落在对方那杯清水上,水面平静,毫无涟漪。
“过谦了。”李明远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形成了一个略带压迫感的姿态,但语气依旧温和,“省级大赛的金奖,可不会是瞎琢磨能拿到的。尤其是能挡住昨晚那波……嗯,‘流量测试’。”他轻轻巧巧地将一次蓄意的攻击定义为“流量测试”。
陈默抬起眼,看着他。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咖啡馆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钢琴声流水般淌过。
李明远忽然笑了,稍微向后靠回椅背,打破了那片刻无声的交锋。“陈老师,我是个技术人出身,说话不喜欢绕弯子。龙腾对你们的项目,对你和你的学生,非常感兴趣。不是那种买断专利或者挖走一两个核心人员的感兴趣。”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陈默的反应。陈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安静地听着,仿佛对方只是在评论今天的天气。
“我们注意到,你们似乎缺乏一些必要的资源。比如,足够强大的算力支持后续的深度学习训练,比如,一些特定领域的工业级传感器和实验环境,再比如,”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应对某些‘非技术性’干扰的经验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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