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还能感觉到她嘴唇的柔软,还有青稞酒的甜;再摸了摸颈窝,好像还残留着她呼吸的暖意,带着一点栀子香。我站起身,走到对面的矮凳旁,拿起那只粗陶酒碗。碗壁上还留着一点余温,是她刚才握过的温度吗?还是火塘的光烤出来的?我晃了晃酒碗,凉透的青稞酒在碗里轻轻晃动,映出我模糊的影子,影子里没有樱井美子,只有我自己。
我走到蒙古包门口,掀开毡帘往外看。雪还在下,和梦里一样。夜空依旧是靛蓝色的,缀满了亮得惊人的星星,银河的光带清晰可见,织女星也还在原来的位置,亮得耀眼。可雪地里空荡荡的,没有两个人的脚印,只有风卷着雪粒,在草原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连一丝她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我站在毡帘边,雪粒落在我的脸上,凉得刺骨。怀里的藏青色棉袍还带着一点她的气息,是淡淡的栀子香,和梦里一模一样。我把棉袍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梦里的她,可棉袍很快就凉了,和外面的雪一样凉。原来,那场带着樱花味、栀子香、青稞酒甜的缠绵,真的只是一场梦。
我回到蒙古包,走到火塘边,蹲下身,用木棍拨了拨灰烬里的炭块。暗红的炭块被拨动时,溅起一点微弱的火星,映在毡壁上,像梦里她睫毛上的雪粒。我看着那点火星慢慢熄灭,心里的暖意也跟着一点点冷下去。我想起梦里她的话:“樱花落得太快,像留不住的人。”原来她真的是留不住的,连在梦里,都只能陪我一晚。
我重新靠在墙根,把藏青色棉袍盖在身上。火塘里的炭块彻底灭了,蒙古包里渐渐冷下来。我闭上眼睛,想再回到那个梦里,想再看看她笑出梨涡的样子,想再抱抱她,可意识却越来越清醒,只有蒙古包外的风声,和我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有些梦,终究是要醒的。就像有些花,终究是要落的。
晨光漫过蒙古包的毡壁时,我先醒了。身上盖着的藏青色棉袍还带着点余温,指尖抚过布料上绣着的浅灰云纹——是樱井美子前几天在镇上挑的样式,她说这纹路像藏地的云,软和。对面的矮凳空着,粗陶酒碗倒扣在毡垫上,碗沿那圈砂糖的痕迹还在,只是没了昨夜的暖。
“阿曹?”苏瑶的声音带着刚醒的黏糊,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目光扫过空凳,又落在我手里的棉袍上,“樱井姐姐呢?她不等我们去看早课了吗?”
毡垫中央压着张浅米色便签,是樱井美子常用的本子撕下来的,字迹娟秀得像她镜头里的花。苏瑶先凑过来,指尖捏着便签轻声念:“瑶瑶,藏地的日出和星空,是我见过最亮的光。你绣着格桑花的藏布,我拍进相机里了,以后看照片,就像还和你们待在一起。你是个特别好的姑娘,要和阿曹好好的,每天都能吃到喜欢的东西,看到想看的风景,就是最难得的幸福啦。”
念到最后,苏瑶的声音轻了些,她把便签递给我,指尖蹭过纸面,带着点不舍:“她连‘再见’都没说,就走了。”
给我的那行字更短,却像浸了草原的风,软乎乎的:“阿曹,谢谢你们陪我看了这么多风景。瑶瑶是个能把日子过暖的人,好好陪她,别错过身边的光。相机里的照片我导进U盘了,在你背包侧兜,算给你们留个纪念。”
U盘是枚小小的银色方块,上面挂着朵迷你的金属格桑花——是她在松赞林寺门口买的,当时还笑着说“以后看到这个,就想起纳帕海的风”。苏瑶把U盘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忽然抬头笑了笑:“其实她早就想走了吧?昨天野炊的时候,她还说东京的樱花快开了,想回去拍。”
卓嘎姐送早餐来时,说凌晨四点多看见樱井美子背着相机走的,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走得很轻,连民宿的狗都没惊动。“她还跟我说,让我别叫醒你们,说你们这几天累了,该多睡会儿。”卓嘎姐把热奶茶倒进碗里,“是个心细的姑娘,就是走得太急了。”
那天我们没去任何地方,就坐在民宿的院子里。苏瑶把母亲绣的藏布铺在石桌上,阳光落在上面,格桑花的纹路亮得晃眼。她拿出口红,在藏布的角落画了三朵小小的花,一朵紫、一朵粉、一朵白:“紫色是她,粉色是我,白色是你。这样不管她在哪,我们三个都还在一起。”
之后的两天,我们像樱井美子没走时那样,去了纳帕海的湖边。候鸟还在,苏瑶学着樱井美子的样子,举着手机拍照,嘴里念叨着:“要是她在,肯定会说这里的光线刚好,能拍出候鸟翅膀上的光。”去松赞林寺时,苏瑶在佛前拜了拜,小声说:“希望樱井姐姐能选自己想走的路,也希望我们以后还能一起看樱花。”
离开香格里拉那天,风很轻,没有雪。苏瑶抱着卓嘎姐给的青稞饼,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雪山,忽然说:“其实我不难过,就是有点想她。等以后我们去东京,一定要找她,让她带我们看樱花,吃她说的樱花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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