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赶紧爬起来,手还在抖,银镯子“叮叮当”响得更欢了。
“东西留下,人赶紧走。”司寇?转过身,盯着老松树的树洞,不敢再看男人的眼睛。树洞里的水面晃啊晃,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影子,“下次再让我撞见,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愣了半天,突然“咚咚”磕了两个头,额头撞在松针上,发出轻响。他拎着麻袋往山下跑,夹克的下摆扫过灌木丛,带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像条受惊的野兽,很快就没了踪影。司寇?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从兜里掏出烟盒,摸出根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燃。烟卷在唇间转了转,带着点烟草的涩味。他低头看了看巡山日志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弧线,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喘不过气。
傍晚的时候,天阴了下来。乌云像浸了墨的棉花,一团团往山顶涌,把刚才还亮堂堂的天遮得严严实实。风也变了味,带着股湿冷的潮气,刮在脸上有点疼,像是要下雨的前兆。司寇?加快了脚步,他得在下雨前下山。山路渐渐暗了下来,松针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张网铺在地上。
路过老松树时,他又停了下来。树洞里的雨水晃得更厉害了,水面上的碎云影子早就没了,只剩下墨黑的一片,像是要溢出来。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进去摸了摸,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冰凉的,带着点金属的质感。
他把那东西掏出来,是个黄铜怀表。表壳上刻着缠枝莲纹,线条被磨得发亮,边角圆润,一看就用了很多年。表盖是打开的,里面嵌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抱着个婴儿,背景就是这棵老松树——年轻的父亲笑得一脸温柔,婴儿被裹在襁褓里,只露出个小小的脑袋。司寇?的手突然抖了起来,这是他父亲的怀表!他小时候见过好几次,父亲总爱在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擦,阳光好的午后,表壳能映出小小的光斑。后来父亲说弄丢了,为此懊恼了好几天,饭都没吃好。
怀表的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他记得父亲说过,那是他出生的时间。他把怀表贴在耳边,“咔哒咔哒”的声音从表壳里钻出来,清晰得像在耳边敲小锤,像是时光在慢慢倒流,把他带回了那个有父亲的午后。风突然大了起来,松针“哗啦啦”落了一地,像是谁在哭,哭得伤心。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已经压到了树梢,墨黑的云团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滚,让人心里发紧。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喊他的名字:“司寇大哥!司寇大哥!”声音带着跑出来的喘息,在山里荡出回音。
司寇?把怀表揣进兜里,转身往下看。亓官黻背着个竹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跑,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沾着些泥土,像是从泥里滚过。她看到司寇?,挥了挥手,声音带着哭腔:“出事了!你快下山看看!”
司寇?心里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拎着柴刀就往山下跑。“咋了?出啥事儿了?”风灌进他的嘴里,带着股凉意。
“是……是那个偷猎的!”亓官黻喘着气,抓住他的胳膊,她的手冰凉,还在抖,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他从山上滚下去了,就在山脚下的乱石堆里!”
司寇?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湿滑的山坡上。他扶住亓官黻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人咋样了?还有气没?”
“不知道……我刚发现的,不敢靠近。”亓官黻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司寇?的手背上,冰凉的,像碎冰,“他怀里还抱着个麻袋,像是……像是你说的那些兔子。”
风更猛了,卷起地上的松针和尘土,打在脸上生疼,像是在抽他的耳光。司寇?咬了咬牙,拉起亓官黻就往山下跑。“走,去看看!”
两人刚跑到半山腰,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像是谁在天上撒豆子。很快雨就连成了线,把山路浇得湿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滑倒。司寇?扶着亓官黻,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挪,雨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模糊了视线,眼睛里又酸又涩。
快到山脚时,他们听到一阵呻吟声,断断续续的,像破了的风箱,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说不出的痛苦。司寇?拨开挡路的灌木,枝桠划过手背,留下几道红痕。他看到乱石堆里躺着个人,正是那个偷猎的男人。他的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像是折了的树枝,夹克被划开了好几个口子,血混着雨水往石头缝里渗,把周围的水都染成了淡红色。麻袋摔在旁边,口子开了,里面的野兔子已经没了气,软趴趴地堆在那儿,身上的毛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你咋样?”司寇?蹲下来,手有点抖,他摸了摸男人的颈动脉,还有微弱的跳动,像风中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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