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老城区百福巷口,青石板路被昨夜的秋雨浸得发亮,像铺了层碎银。巷口那棵百年桂花树斜斜探出来,金黄的花瓣被风卷着,落在濮阳龢的鞋摊帆布上,簌簌声里裹着甜香。鞋摊旁的旧木架上,摆着排擦得锃亮的鞋油,红的像火,黑的似墨,唯独那罐桂花味的鞋油,标签被摩挲得发毛——这是第233次,濮阳龢在等那个穿37码鞋的姑娘。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连衣裙,裙摆沾着草屑,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发梢别着朵干桂花。走到鞋摊前时,帆布鞋尖沾着的泥点蹭在青石板上,留下串浅浅的印子。
“老板娘,擦鞋。”姑娘声音像浸了蜜的桂花茶,甜里带点哑。
濮阳龢抬头,手里的鞋刷顿了顿。这姑娘的眉眼,和她失踪三年的女儿一模一样,尤其是左眼角那颗痣,像颗被揉碎的星子。她强压着心头的颤,拿起那罐桂花鞋油:“还是老规矩?”
“嗯,”姑娘点头,坐在小马扎上,裙摆扫过帆布,带起片桂花,“对了,我妈说,这鞋油该换了,香得招蜜蜂。”
濮阳龢的手猛地攥紧鞋刷,木柄上的毛刺硌得掌心生疼。三年前女儿失踪那天,也是这样的秋雨天,孩子攥着罐桂花鞋油,说“妈妈,等我回来给你带新的”。她喉咙发紧,刚要开口,巷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巷口,车门打开,下来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副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个紫檀木盒子,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濮阳小姐,”男人走到鞋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里没半点温度,“我家老板请你去修双鞋。”
濮阳龢心里咯噔一下。这三年来,她靠修鞋摊打听女儿的消息,早就摸清了镜海市的门道——穿成这样的人,要么是权贵,要么是亡命徒。她把鞋刷往帆布上一搁,抱起胳膊:“我只修老百姓的鞋,你们老板的鞋,我修不起。”
“修不起?”男人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拍在鞋摊上。照片里,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被绑在椅子上,左眼角那颗痣格外醒目,正是濮阳龢的女儿。
濮阳龢的脸瞬间白了,手指抖着摸向照片:“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放心,”男人弯腰,声音压得极低,“只要你跟我们走,把老板的鞋修好,孩子就没事。对了,忘了介绍,我叫‘不知乘月’,取自李白的‘不知乘月几人归’——可惜,你女儿能不能归,全看你。”
他说话时,桂花落在他的西装肩章上,金黄的花瓣与黑色布料撞在一起,像滴血的伤口。濮阳龢咬着牙,看向那个穿37码鞋的姑娘,却见她突然从帆布下摸出把匕首,银亮的刀刃上刻着朵桂花,正是濮阳龢当年给女儿做的生日礼物。
“放下照片。”姑娘站起身,匕首指着不知乘月的喉咙,裙摆下露出双绣着桂花的布鞋——鞋码,也是37码。
不知乘月挑眉,往后退了半步,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哨子,吹了声尖锐的哨音。巷口的越野车后座,瞬间冲下来四个穿灰色工装的人,手里都拿着钢管,青石板被他们踩得咚咚响。
“濮阳小姐,别逼我动粗。”不知乘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姑娘手里的匕首,“还有这位‘桂花姑娘’,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和濮阳小姐的私事。”
姑娘没说话,只是把匕首往不知乘月眼前递了递,刀刃映着桂花,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还有,我不叫桂花姑娘,我叫‘天下白’,取自李贺的‘雄鸡一声天下白’——今天,这百福巷的天,得由我来亮。”
濮阳龢看着天下白的侧脸,突然想起女儿小时候,也是这样护着被欺负的同学。她深吸口气,从鞋摊下摸出个铁盒,打开——里面是排磨得锋利的鞋钉,还有把断了柄的锤子。
“想带我走,先过我这关。”她把铁盒往地上一摔,鞋钉撒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我濮阳龢修了二十年鞋,别的不会,就会用锤子敲钉子——敲在鞋上,也能敲在人骨头上。”
不知乘月嗤笑一声,冲那四个工装男抬了抬下巴:“给我上,别伤着濮阳小姐,毕竟她还要给老板修鞋。”
四个工装男应声冲上来,钢管挥得虎虎生风。天下白拉着濮阳龢往旁边一闪,匕首划向最前面那人的手腕,银亮的刀刃擦过布料,带起道血痕。那人痛呼一声,钢管掉在地上,砸在青石板上,震得桂花花瓣簌簌落下。
濮阳龢捡起地上的锤子,对准第二个冲上来的人膝盖就是一下。“砰”的一声,那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青石板上的桂花被他压得稀烂,甜香里混进了血腥味。
“没想到,鞋摊老板娘还有这身手。”不知乘月抱臂看着,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丝讶异,“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
他突然从紫檀木盒子里掏出个东西——是只黑色的皮靴,靴筒上绣着金色的牡丹,靴尖却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红色衬里。“这是我家老板最爱的鞋,三天后,他要穿着这双鞋去参加归航仪式。要是修不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照片上,“你女儿的下场,就和这靴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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