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酒楼之内,是令人窒息的死寂。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尘土,已经开始吸引嗡嗡作响的苍蝇,地上那十几滩尚未干涸的血泊,正逐渐变得黏稠暗沉,如同一幅抽象而残酷的画卷。
那十几具扭曲着倒在地上的“尸体”,不再哀嚎,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他们不是死了,而是比死亡更痛苦地活着,每一秒都是煎熬。
血,从他们破碎的腿骨处汩汩渗出,将厚重的甲胄与肮脏的地面黏连在一起,让这人间惨剧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酒楼的掌柜瘫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叶,他看着苏毅,那眼神,已不再是看待一个“客官”,而是在仰望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灾祸神君!
这种视官兵如草芥,谈笑间便废人手足的手段,早已超出了他一辈子最疯狂的想象。他想逃,可双腿却灌了铅一般,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裤裆处早已一片湿热腥臊。
苏毅依旧静坐。
他身后的六剑奴,如六尊亘古不变的石雕,散发着让空气都为之冻结、甚至让光线都微微扭曲的恐怖死气。
沈炼站在一旁,腰间的绣春刀已经回鞘,但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出鞘的刀,锋芒毕露,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可斩碎眼前的一切魑魅魍魉。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哗啦——”
酒楼外,那原本已经因为恐惧而变得稀疏的人群,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向两侧推开,发出一阵潮水般的骚动与倒吸凉气之声。
人群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脸上的快意还未散去,便被一种更深的、源自骨髓的恐惧所冻结。一个货郎手里的糖葫芦“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有母亲死死捂住孩子的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引来那尊煞神的注意。
一条宽阔的通道,在拥挤的街道上,被敬畏与恐惧硬生生让了出来。
“踏……踏……踏……”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响起。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心悸的韵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跟着它的节奏收缩、颤栗。
在那条被强行清空的大道尽头,一道身影施施然走来。
来人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却带着一股子被酒色掏空了的苍白。他身穿一袭用金丝银线绣着猛虎下山图的华贵锦袍,腰间悬着一块价值连城的龙纹玉佩,那玉佩的质地温润剔透,流光溢彩,竟比一些王公贵族佩戴的还要更胜一筹。
他的身后,没有跟着任何护卫。
但整条街,却因为他的出现,而鸦雀无声。他一人,便是一支看不见的军队,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
那昏死过去的李管事,仿佛闻到了主人的气息,竟悠悠转醒。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断指的剧痛都忘了,挣扎着,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少爷!少爷您可来了啊!”
李管事抱着那青年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少爷,您要为小的做主啊!有刁民闹事,不仅打断了刘队正他们的腿,还……还断了小的的手指啊!”
他高高举起自己那血肉模糊的右手,希望引来主人的半分垂怜。
然而。
那锦袍青年只是低头,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血污,又看了看李管事那狼狈不堪的模样,眉头紧锁,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砰!”
他猛地抬起一脚,用那双价值不菲的云纹靴,狠狠踹在李管事的胸口!
这一脚,比之前李管事踹那老掌柜的一脚,还要狠,还要干脆!骨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废物!”
李管事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如同一个破沙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门框上,口中鲜血狂喷,眼看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锦袍青年仿佛只是踢开了一块碍脚的石头,他优雅地从怀中掏出一方用天南云锦织就的雪白丝帕,仔细地、一丝不苟地擦了擦自己的靴尖,然后随手扔在血泊里,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扫过酒楼内的一片狼藉。
当他看到那十几个蜷缩在地的城防军时,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稳坐如山的青衣青年身上。以及,他身后那六尊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护卫”。
锦袍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随即,这种惊讶就变成了一种发现了新奇猎物的兴奋与贪婪,他甚至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缓步走进酒楼,径直来到苏毅的桌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
他用下巴点了点苏毅身后的六剑奴,像是在评价几头品相不错的牲口。
“不错,你的这几条狗,很能打。”
他语气轻佻,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仿佛是在点评一件商品。“有天罡境的实力,当个护卫,倒是够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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