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梯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苏羽跟着秦岚向下走了十七分钟。空气逐渐变得潮湿粘稠，带着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气味。最后一级台阶消失在积水里，他们踏进了一片被遗忘的空间。
废弃的排水管道直径超过五米，内壁覆盖着厚厚的白色钙化物，像某种巨兽的化石肋骨。秦岚踢开脚边的碎石，露出一个半米见方的检修口。
“六十年前的军用级防爆门。”她蹲下身，手指划过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现在连市政数据库里都没有记录。”
门轴发出沉闷的呻吟，里面透出幽蓝的光。
这个被改造的检修室不足十平米，但布置得井井有条。三面墙上挂满了显示屏，中央的操作台由废弃的工业控制台改造而成，线缆像藤蔓般从天花板垂落，最终汇入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机箱。
“物理隔离网关。”秦岚轻拍机箱外壳，“信号经过三层转发，最后从这里接入主光缆。流量会伪装成附近三个贫民区的日常数据。”
苏羽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着几块压舱砖，砖块下延伸出几乎看不见的纤维线。秦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震动传感器。如果有人靠近，会比监控早十秒预警。”
她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命令，所有屏幕同时亮起。左侧显示着新巴比伦的实时网络拓扑图，数万条数据流如萤火虫般明灭。右侧则是层层加密的通信界面。
“你的新身份已经录入底层数据库。”秦岚调出一个档案，“垃圾清运公司的外围雇员，权限刚好可以进入中层区域。”
碎片在苏羽口袋里突然发烫。他把它拿出来放在控制台上，那些幽蓝的光线仿佛被吸引般向碎片聚拢。
秦岚盯着这异常现象，眉头微蹙。“它在与节点共振？”
显示屏上的数据流开始加速滚动。碎片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电路图。苏羽伸手触碰控制台，指尖刚接触键盘，就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等等。”秦岚突然按住他的手，“有东西在扫描这个区域。”
主屏幕自动切换成频谱分析图，一道淡红色的波纹正在缓慢扫过地下城的所有层级。当波纹接近他们所在的位置时，碎片的光芒突然减弱，那道扫描波诡异地绕开了这个节点。
秦岚深吸一口气。“它在主动隐藏我们。”
苏羽凝视着碎片，那些纹路正在渐渐消退。他打开秦岚准备的加密信道，输入几个关键词。关于碎片的搜索结果依然稀少，但有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今早有四支公司侦查小队进入了地下城的上层区域。
“他们在找什么？”秦岚俯身看着屏幕。
“或者是在找谁。”苏羽轻声说。
节点的通风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将新鲜空气从伪装成排水口的管道输入。苏羽走到墙边，手指抚过冰冷的金属壁。这里就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巢穴，既安全又危险——安全在于它的隐蔽，危险在于它正位于风暴眼的中心。
秦岚递给他一个数据芯片。“所有监控死角的分布图。记住，最危险的不是监控密集的区域，而是那些突然出现盲区的地方。”
苏羽插入芯片，新巴比伦的三维地图在眼前展开。他注意到有十七个区域的监控记录存在规律性的中断，就像有人定期在清理数据。
“清道夫的工作轨迹。”秦岚指着那些区域，“他们经过的地方，连灰尘都不会留下记忆。”
碎片的温度再次升高。苏羽把它握在手中，感受到那种熟悉的脉动，仿佛在与这座地下城市的心跳共振。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他既是猎人也是猎物，而这片神秘的碎片，既是导航仪，也可能是个陷阱。
控制台突然发出提示音。地图上一个偏远区域的监控探头捕捉到了异常能量读数，与碎片之前释放的频谱高度吻合。
秦岚调出实时画面：一条废弃的货运通道里，几个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人正在架设设备。他们的装备没有任何标识，但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
“不是公司的人。”秦岚放大画面，“也不是殖民政府的风格。”
苏羽注视着那些人在通道墙壁上安装的探测器。它们对准的方向，恰好指向这个节点的位置。
碎片的脉动变得急促起来，像在发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