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露珠缀在草叶尖上,折射着初升朝阳细碎的金光。
一条被脚步磨得光滑的泥泞小径蜿蜒深入竹林深处,尽头隐约可见一间简陋却干净的茅屋。
李莲花提着一个小小的药篮,缓步而归。
篮子里是几株刚采的寻常草药,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身形清瘦,面色是一种久病初愈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褪去了过往的所有,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那封置于云隐山下的绝笔信,几乎抽干了他对尘世最后的一点眷恋。
如今这具躯壳里,只余下惫懒与疏离,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静静等待着真正的终点。
日子如水,平淡无波,正是他如今所求。
然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一种极细微的、被窥视的感觉,如羽毛般轻轻搔刮着他的感知。
并非杀气,也非敌意,只是一种固执的、热切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目光,黏在他的背脊上。
他脚步未停,神色也未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平静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他并未回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毫无察觉。
直到他走到茅屋前的篱笆外,那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他放下药篮,终于转过身,声音温和却带着清晰的疏离:“阁下跟了李某一路,不知有何见教?”
话音未落,身后竹林窸窣,一个人影猛地跌撞出来,似乎没料到他突然停步转身,收势不及,几乎一头撞进他怀里。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一条淡紫色的轻纱裙,只是发丝有些凌乱,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似是赶了很远的路。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明媚鲜活的脸庞,眼睛极大,此刻睁得圆圆的。
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失而复得的激动,以及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烈到让李莲花感到莫名心悸的眷恋。
“莲花!”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又像是忍不住的笑,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力道大得指节都泛了白。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差点找不到你!你吓死我了!”
李莲花彻底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抓得极紧。
他蹙眉,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眉眼依稀有些面熟?但他肯定的是,他从未见过。
眼前的女子,看他的眼神炙热的像火一般。
而且,她叫得如此自然亲昵?
“姑娘……”他迟疑地开口,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你……认错人了吧?”
女子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
她像是没听懂,眨了眨眼,急切地更凑近一些,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颊:“莲花?是我啊!清落啊!你……你不认识我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恐慌,抓着他衣袖的手微微发抖,“你是不是伤还没好?还是碧茶之毒……”她猛地顿住,像是提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禁忌,脸色唰地白了。
李莲花心中疑窦更深。
碧茶之毒……这是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的隐秘。
他微微用力,终于将袖子抽了回来,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语气依旧温和,却更加疏淡。
“姑娘,在下李莲花。或许与姑娘故人有些相似,但在下的确不认识姑娘。碧茶之说,更是无从谈起,姑娘想必是误会了。”
“误会?”清落看着他眼中真切的陌生和疏离,那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伪装。
巨大的失落和茫然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她方才所有的狂喜。
她踉跄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张刻骨铭心的脸,依旧是那般清俊的眉眼,却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她的熟悉温情。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突然闯进来的、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是啊……这里的环境,他身上的气息,似乎都和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难道……
一个荒谬而惊人的念头骤然劈入她的脑海,她不是回到了过去,也不是找到了假死遁世的他,而是……闯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可能”?
但不管这是哪里,他是李莲花!这就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急切:“好,就算你不认识我。但你身体怎么样?让我看看!”
说着,竟不由分说就要去抓他的手腕,想探他的脉息。
李莲花岂会让她轻易近身,身形微侧,再次避开,眉头蹙得更紧:“姑娘,请自重。”
“自什么重!”清落急了,眼圈又红了,“你知不知道你……”
她硬生生把“差点没命了”咽了回去,改口道,“你脸色这么差,我必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在下很好,不劳姑娘费心。”李莲花语气转淡,透出明确的逐客之意。
“若无事,姑娘请回吧。”说罢,他转身欲推开柴扉进屋,不欲与这来历不明、言行古怪的女子再多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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