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那令人窒息的凝重,最终被漆木山一声疲惫的叹息打破。
他看着依旧紧紧蜷缩在李相夷怀里,即便哭声渐歇,也依旧死死攥着李相夷衣袖不肯松手的成毅。
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眼神复杂的李相夷,挥了挥手。
“相夷,天色不早了,你和你……兄长,先回房间休息吧。”
漆木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刻意顿了顿,才说出“兄长”二字。
此刻这称呼听来,已带上了完全不同的意味,“就住你师兄那屋吧,那屋子比较宽敞。”
他需要时间消化今晚听到的一切,也需要空间来理清这团乱麻。
而显然,眼下这状态,也问不出更多了。
“好。”李相夷低声应道。
他尝试扶着成毅站起来,可成毅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
他双脚根本站不稳,更重要的是,那只手依旧像铁钳一般,牢牢抓着他的手腕,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李相夷看着他那副全然依赖,又带着惊惧未消的脆弱模样,心中那点因被禁锢而产生的不耐,终究是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他放柔了声音,如同哄劝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兄长,我们回去睡觉,嗯?”
或许是“睡觉”这个词触动了他,又或许是李相夷难得温和的语气起了作用。
成毅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攥着他手腕的力道也终于松开了一点点。
虽然依旧没有完全放开,但至少允许李相夷移动了。
李相夷松了口气,半扶半抱着这个大型“挂件”,几乎是拖着他,一步步艰难地朝着单孤刀平日回来小住时使用的房间挪去。
那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竟透出几分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无奈。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大厅内才彻底安静下来。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令人心碎的哭诉和浓烈的酒气。
漆木山缓缓坐回主位,脸上的疲惫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转向依旧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不定的单孤刀,声音低沉:
“孤刀,此事,你怎么看?”
单孤刀浑身一凛,猛地抬头,对上师父那深沉难测的目光。
他知道师父问的是什么。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再无平日的温文尔雅,只剩下被冤枉的急切和一丝恐惧:
“师父!弟子可以对天发誓!我真没有给相夷下毒!绝无此事!”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是!弟子承认!我确实…确实对相夷有些嫉妒!”
“他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已是武林盟主,四顾门威震江湖,……而我,身为师兄。”
“却始终活在他的光环之下……弟子心中有怨,有不甘!”
“但弟子可以向您保证,这嫉妒从未化作害人之心!”
“更遑论是下毒这等卑劣行径!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坦诚。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单孤刀的恶,或许尚未滋生到那般狠毒的地步。
他的阴暗面更多是源于长期被比较,被忽视而产生的心理失衡,而非彻头彻尾的背叛。
漆木山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人心。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为师……相信你。”
他了解单孤刀,知道他虽有私心,有嫉妒,但底线尚存。
只是……成毅那崩溃的哭诉,那对“师兄”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指控,又作何解释?
那“李莲花”、“毒酒”、师兄是坏蛋”的指控,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无法安心。
难道仅仅是因为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还是说……在另一个他们所不知道的“可能”里,事情真的走向了那般不堪的境地?
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
“罢了,”漆木山揉了揉眉心,挥挥手。
“你先起来吧。此事蹊跷甚多,等明日……等相显酒醒了,再细细问过他吧。”
他现在只觉得心力交瘁。
神明托梦,命定之人,生死劫难……
这些远超他认知范围的事情接踵而至,让他这活了半辈子的老头子也有些招架不住。
单孤刀依言起身,脸上依旧残留着后怕和屈辱。
他看了一眼李相夷和成毅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言,最终也只是默默行了一礼,退出了大厅。
漆木山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对着摇曳的烛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另一边,李相夷几乎是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醉得一塌糊涂,还时不时抽噎一下的成毅,连拖带抱地弄进了房间。
这间屋子果然如师父所说,比一般的客房要宽敞许多,陈设也简洁雅致。
他将成毅小心地放在床榻内侧,替他脱了鞋袜,拉过锦被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得比与人酣战一场还要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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