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二十,第一缕阳光像被滤过的蜜,轻轻淌进铂悦府的主卧。
纱帘被风掀起一角,金粉般的光斑在苏念星纤薄的肩头跳跃,却暖不了她此刻冰凉的胃。
她蜷成一枚熟透的虾米,指尖死死抵在胸口,仿佛要把那翻涌的恶心按回体内。
喉头一阵发紧——
“唔……”
她猛地翻身,赤足踩上冰凉的地板,脊背弯成一张拉满的弓,干呕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这不是第一次,却是半个月来最猛烈的一次。
记忆像倒带的胶片:
——上周三,她对着助理端来的黑椒牛排,忽然觉得那是血腥的屠宰场,当场捂嘴冲出会议室;
——上周五,她捧着新染的薄荷茶,刚抿一口就把整杯推远,那味道像消毒水,刺得她眼泪直流;
——昨夜,她甚至来不及开灯,跪在床边,抱着垃圾桶吐到眼眶爆裂,耳畔嗡嗡作响,像有千万只蜜蜂在颅内振翅。
镜子里的女人让她陌生:
锁骨更锋利了,眼下浮着两湾淡青色的小湖,唇色褪成蔷薇将凋的灰粉。
她抬手,冰凉指尖触到额头,忽然——
一个念头劈进脑海,像闪电划破墨夜。
“该不会……”
心跳骤然漏半拍,耳膜鼓噪得仿佛有人在里面擂鼓。
孩子?
她和陆廷渊的孩子?
明明半年婚期尚短,明明工作室才刚拿下「云澜酒店」的标,明明他们说好“再等等”……
可身体不会撒谎。
她攥紧洗手台边缘,指节泛白,水珠顺着睫毛砸在大理石上,像一场无声的流星雨。
去医院的路上,城市刚刚苏醒。
她开着那辆白色帕梅,车窗降下一条缝,初冬的风灌进来,刀一样割在脸上,却割不散掌心渗出的潮汗。
红灯口,她无意识摩挲方向盘,指腹被汗水泡得发皱。
车载香水是陆廷渊惯用的雪松,此刻却像催化剂,胃里又是一阵海啸。
她猛地按下窗户,冷风扑面,才将那阵恶心压回去。
“只是肠胃炎,”她自欺欺人地低喃,“或者低血糖……”
可声音抖得连自己都骗不过。
私立医院在江对岸,玻璃幕墙反射出破碎的晨曦。
她戴着墨镜,口罩拉到眼下,像做贼一样闪进妇科。
抽血窗口,护士把橡皮管勒在她手臂上,冰凉酒精棉擦过,她下意识闭眼。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她脑海却闪过陆廷渊的脸——
如果真是两条命,他会不会也红了眼眶?
B超室里,耦合剂涂在小腹,探头轻轻滑过,屏幕亮起一片混沌的灰白。
“看,孕囊在这里。”医生用光标圈出一粒黄豆大的暗影,“胎心微弱,但确实存在。”
那一秒,世界静音。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咚——
像有人在胸腔里敲下一口青铜古钟,回声震得她眼眶发热。
报告单被护士递到手里,薄如蝉翼,却重得她指尖发颤:
【血HCG:>mIU/ml】
【宫内早孕,约5周+】
她站在走廊尽头,窗外香樟树影摇晃,阳光透过叶隙,在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一场提前降临的庆典。
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哽咽,眼泪砸在“早孕”两个字上,晕开一朵小小的乌云。
回程,她把车停在江堤,给陆廷渊打了三遍腹稿:
——直接甩报告?太像兴师问罪。
——煮一桌婴儿辅食?太刻意。
——把B超图折成纸飞机射进他怀里?太傻。
最终,她决定用最老土的方式——
等他回家,亲口告诉他。
他们的孩子,值得一个带着体温的拥抱当开场。
铂悦府的午后,日光慵懒。
她换了件宽松的燕麦色羊绒裙,裙摆盖住仍平坦的小腹,却盖不住悄悄上扬的嘴角。
张妈切水果时,她盯着火龙果籽发呆,忽然想到“胎儿像芝麻粒大”的科普,噗嗤笑出声。
张妈吓一跳,差点切到手。
她摇头,像怀揣宝藏的盗侠,不敢泄露半分。
时间被拉长,壁钟秒针走一格,她心跳就漏半拍。
第N次刷朋友圈,看到陆廷渊两小时前发了一张会议合照,配文只有简洁的“终版方案通过”。
她放大图片,在人群里找他的眼睛——
冷冽、克制,却让她瞬间柔软。
那是她孩子的父亲,她想。
傍晚五点五十五,密码锁“滴——”
她像被电到,从沙发弹起,手包藏在身后,背脊挺得笔直。
门开,走廊灯把他的影子拉得修长,深灰西装肩头沾了夜露,领带被他扯松,露出锁骨上一颗小小的黑痣。
他边换鞋边抬眼,声音低哑:“星星,今天——”
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她红透的眼眶,和藏在背后、露出一个白色纸角的手包。
三步并作两步,他冲到她面前,掌心覆上她额头:“又烧了?还是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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