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叙的父母身体猛地一僵,瞳仁倏地放大。
完全没料到他会直白的问出这样一句话。
徐叙的目光从角落里那个吃着蛋糕的男孩身上收回,重新投向自己的父母。
那目光平静得可怕,却轻易刺穿了他们试图维持的体面。
徐母几乎是本能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头微微低下,声音像被抽干了力气,带着明显的心虚。
“阿叙……你、你怎么会这样问……”
徐父的反应截然不同,被他那近乎审判般的冷淡激怒,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挺直了脊背,试图用愤怒掩盖那份难堪。
“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跟父母说话的?”
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凌厉的咆哮。
“你小时候明明那么懂事,那么……”
“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徐叙没有给他继续的机会,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讽刺弧度。
他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只是死死地锁着父母的脸。
“小时候的你们,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是当我进了三才观,就跟死了一样吗?”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徐父粗重的呼吸声。
“那当初何必费那心思三拜九叩送我上山?”
“让我算算……”他微微抬头,眼神放空了一瞬,“快十一年了吧?这十一年里你们有上山看过我一眼吗?”
“有打听过我一丁点儿消息吗?”
“这个家里还有任何属于我的痕迹吗?”
一连串毫不留情字字诛心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徐家父母的心上。
也撕破了仅剩的体面。
让这间原本温馨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窒息又寂静。
徐父徐母脸色惨白,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剩下狼狈不堪的支吾。
“你……你胡说!”徐父却依旧梗着脖子,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你的房间!你妈可没少去打扫!一直给你留着!”
他试图用这个细节证明他们的“用心”。
“房间?”徐叙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尾音微微挑起。
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通往二楼的楼梯。
“好啊,让我去看看,她是怎么打扫的。”
他不再多言,转身,脚步异常坚定地踏上楼梯。
我紧随其后.
二楼拐角处,那扇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景象,彻底击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目之所及,塞满了色彩鲜艳的塑料玩具车、造型夸张的玩偶。
处处充斥着楼下那小崽子的生活痕迹。
徐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心虚和急于辩解。
“阿叙……妈、妈也是想着……你那间房离妈房间近,方便照顾你弟弟……”
“你的东西,妈都给你收拾好了,一点没动,都搬到三楼你原来的书房去了,真的!”
徐叙只是侧头瞥了一眼前往三楼的楼梯。
三楼应该是很少有人去,就连楼梯扶手和台阶上都落满了灰尘。
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许多事,无需多言,一眼便能看破。
“我走了。”徐叙背对着楼下那对给予他生命却又将他放逐的父母,声音出乎意料地软了下来。
可这并非心软还对他们抱有期待,而是带着一种认命的平静。
“以后,”他清晰地补充道,“也不会再回来了。”
话音落下,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
阳光从敞开的门洞涌入,在他身后拉出一道决绝的影子。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你……你这个白眼狼!我和你妈辛辛苦苦养了你十二年!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徐父的谩骂声在身后响起。
却再也影响不了徐叙任何决定。
走出这个院子,我才感觉此时的阳光明媚,准确的落到了徐叙身上。
院墙内外,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你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温和了点?”我走在他身侧,低声揶揄。
这与素来毒舌的他有些不像。
认清事实没有那么难,只需要亲眼亲身感受一番。
徐叙轻轻吁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种近乎通透的平静。
“争执……会让他们以为我心里依旧对他们还抱有幻想。”
“生养之恩确实是世间最难以偿还的债。”
“我没法恶语相向,像对待仇人那样……。”
“但我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身后的院子。
“那孩子……性子骄纵傲慢,终有一日会吃了大亏。”
我惊讶地看向他,竟不知他何时注意了这些,“你还会算命?”
我怎么不知道?
“算命谈不上,不过,观人面相,对其命数气运,总能窥得一二端倪。”徐叙解释。
回家一趟,徐叙心中那颗悬而未决的大石似乎总算落下。
就连开车返回酒店时,他脸上的神情是许久未见的轻松,甚至眉宇间都舒展了许多。
他丝毫没有隐瞒今日父母对他的态度,反而饶有趣味的在车里和不知情的虞觅还有银珠说起了在家中发生的事情。
“你当时就不该阻止我小小的教训一下那小崽子,又吵又烦!”
哪怕只是戏弄他一番,我也不至于替徐叙感到憋屈。
竟被一个小孩子如此轻视对待。
“你动手,他可能会死。”徐叙轻笑一声,“或许你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
嘶……
好像也是。
那小身板,经不住我轻轻一推。
更何况没了人皮的束缚,我下手更加没轻没重。
以往在床上,我有时都会在忘情之际失控弄伤岑苍栖。
回酒店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前台的闲聊。
捕捉到关键字眼,我们几个默契的放缓了脚步。
“哎,听说了没?咱们青城边上的考古挖掘地丢了一具古尸……”
“天哪,一具埋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尸,还能自己跑了不成?别吓人啊!”
“谁知道呢!不过我嫂子不是给那个考古队送饭嘛,她偷偷跟我说,考古队已经上报了,好像准备请三才观的大师下山来帮忙找呢!”
“三才观?那么玄乎?我看啊,八成是有人趁乱盗走的吧?值钱的陪葬品没了?”
“谁知道呢……反正这事儿透着邪性……”
两位前台带着揣测和不安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我们几个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