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与那翡翠般温润、却蕴含着无尽心神之力的气根接触的刹那,陆烬只觉得整个识海轰然一震!并非遭受攻击的剧痛,而是一种仿佛灵魂被抽离、投入无尽漩涡的失重与晕眩。
外界的一切声音、景象、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模糊、最终彻底消失。王庭的喧嚣,伙伴的目光,敌人的窥伺,乃至自身肉体的感知,尽数被剥离。
他仿佛坠入了一条由无数流光溢彩、却又支离破碎的记忆与情绪构成的河流。时间的界限变得模糊,空间的概念不复存在。
第一个清晰的“场景”,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风雪,无尽的风雪。
熟悉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包裹着他。他站在一座巍峨的、覆盖着千年冰霜的城头之上,玄色斗篷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永冻城。
他回来了。
不对……不是回来。
陆烬低头,看着自己凝实的手掌,感受着脚下城墙传来的、与自身道基隐隐共鸣的熟悉脉动。这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几乎让他相信,之前妖国的一切,铁木林海、百花原、千藤王庭的厮杀与阴谋,都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然而,行者法相那超越感官的直觉,却在无声地警示着他——这是幻境,由他心底最深处的情感与记忆编织而成的,无比真实的幻境。
“将军,风大了,当心着凉。”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陆烬转头,看到了风隼司司主那张饱经风霜的独眼面孔。他就站在身旁,如同以往无数次在城头巡视时一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远方被风雪笼罩的荒原。
“司主……”陆烬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嗯?”司主回过头,独眼中带着一丝询问,还有陆烬熟悉的、那种隐含的关切,“看你心神不宁,可是在担心南边的事?使团那边,有司徒骞和铁罡在,出不了大乱子。”
使团?南边?
陆烬微微一怔。在司主的话语中,他似乎还是那个即将前往妖国、心中充满未知与责任的扬威将军,而非已经历经艰险、抵达王庭、正在闯关的使者。
“我只是……”陆烬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说,使团早已分化,他们秘密潜入,正在妖国核心进行着关乎大陆存亡的博弈?
“别想太多。”司主拍了拍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雪花,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你小子,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你的道,你的心火,源于这片土地,源于这城中的万家灯火。记住,无论走到哪里,这里永远是你的根。去吧,回去看看,微光轩的那些小家伙们,可是念叨你好久了。”
微光轩……
这个名字让陆烬心中泛起一阵温暖的涟漪。那是他在永冻城的家,是伙伴们聚集的地方,是他“红尘之桥”最初扎根的土壤。
他几乎是本能地,走下了城墙,融入了永冻城熟悉而充满烟火气的街道。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巡逻的士兵向他恭敬行礼,街边的老匠人笑着向他打招呼,卖烤薯的老汉硬塞给他一个热乎乎的红薯……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充满了生机与秩序。
他回到了那座挂着“微光轩”牌匾的小院。
推开院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大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穿着鹅黄色衣裙、笑容明媚的少女如同蝴蝶般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你回来啦!霜叶城那边来信了,大家都很好,重建得很顺利呢!”
院子里,赵红药正在擦拭着她那把永远锃亮的重剑,看到他,只是抬眼淡淡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谢知味埋首在一堆书卷和古怪零件中,头也不抬地嘟囔着:“陆兄你回来的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个能量回路……” 苍牙则懒洋洋地趴在屋檐下假寐,听到动静,耳朵微微动了动。
没有百战妖窟的惨烈,没有万卷秘殿的殚精竭虑,没有王庭的波诡云谲。只有安宁,祥和,以及伙伴们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陪伴。
这一切,美好得如同梦境。
不,这就是梦境。由幻梦心藤根据他内心最深的眷恋与渴望,编织出的,最难以抗拒的梦境。
陆烬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温馨得令人心头发酸的景象,沉默着。
他知道,只要他点头,只要他愿意沉溺,他就可以“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没有归寂派,没有魔神,没有大陆级仪式威胁的“永冻城”。继续做他的扬威将军,守护着这座城,和伙伴们过着平静而充实的生活。
这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愿望?
远离纷争,守护一方灯火,岁月静好。
幻梦心藤的力量,如同最温柔的海浪,一波波地冲刷着他的意志,试图软化他的坚守,让他认同这方“真实”,放弃外界那残酷的“虚幻”。
“陆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小七担忧地看着他沉默的样子,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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