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和科尔同时看向她。
“如果我们运气好，裂隙后面真有一个适合生存的星系。”凯蒂兹的目光锐利起来，“资源，按三方势力比例划分，各占三分之一。”
“在确认绝对安全、我们的文明得以延续之前，任何一方不得主动挑起冲突。过去的恩怨，暂时封存。”
科尔眉头紧锁，肌肉贲张的手臂抱在胸前，显然对这个“君子协定”的约束力持怀疑态度。
维克托却点了点头：“很公平。生存优先。我代表盖伦特联邦同意。”
“妈的…”科尔低骂了一句，最终还是重重一点头，“地联也同意！但丑话说在前头，谁敢背后下黑手，别怪我不客气！”
协议，就在这种极其不信任却又不得不为的氛围中，勉强达成了。
格诺克星近地轨道，星历49年。
庞大的舰队，如果这些勉强能飞起来的铁疙瘩还能被称为舰队的话，正缓缓集结。
上千万艘各式各样的飞船，挤满了格诺克星外围的空域。
它们大多是批量生产和改造布罗文明遗留舰队来的，技术水平勉强达到公司第一代产品“伍长”级护卫舰的下限。
当然，是排除掉跃迁能力之后的下限。
没有优雅的流线型设计，只有棱角分明的实用主义。
没有能量护盾，只有加厚再加厚的合金装甲。
没有高效的粒子引擎，只有冒着尾焰的聚变推进器。
最要命的是，它们都没有跃迁引擎。那次失败的实验不仅炸没了他们最后的科研储备，也彻底断绝了他们派出一艘先遣飞船去探路的可能。
这些飞船，更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扑腾着翅膀，准备一头扎进未知的深渊。
艾玛帝国的旗舰“女皇号”舰桥上，凯蒂兹女皇褪下了华丽的皇袍，换上了一身简洁的宇航制服。
她看着舷窗外那如同蝗虫过境般的舰队景象，手心微微出汗。
她虽然有着可以研究出远比现在的帝国旗舰更加先进的飞船，但资源已经不允许这么做了。
虽然她现在的肉体已经不算是凡人，可她也不想成为漂浮在宇宙中的腊肉。
“陛下，所有船只已集结完毕，正在按预定序列进入加速轨道，准备依次穿越‘裂隙’。”舰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凯蒂兹点了点头，目光投向那个悬挂在星空中不断扭动的幽暗漩涡。
它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群即将进行宇宙级豪赌的流亡者。
“母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的小女儿，帝国的公主，被侍女牵着，怯生生地看着窗外那可怕的景象。
凯蒂兹蹲下身，将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别怕，我的孩子。我们只是要进行一次长途旅行。”
“我们会找到新家吗？”
“会的，一定会的。”凯蒂兹的声音无比坚定，仿佛在说服女儿，更是在说服自己。
在同一时间，盖伦特联邦的科学船上，维克托正盯着传感器上传回的关于空间裂隙的混乱数据，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点能增加胜算的信息。
地联的装甲指挥舰上，科尔主席则对着通讯频道，用他那粗犷的嗓门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管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敌人”会是什么。
“所有单位注意！这里是科尔！都给我听好了！穿过那鬼东西之后，不管对面是天堂还是地狱，都别慌！”
“记住你们的任务——活下去！找到能落脚的地方！然后，狠狠地扎根！”
没有激昂的音乐，没有鲜花和欢呼。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弥漫在每一艘飞船里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与恐惧。
第一批探险飞船，主要由无人侦察舰和少量志愿船员组成的先遣队，开始加速，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扭曲的空间。
它们的信号在接触裂隙的瞬间，变得极度紊乱，然后彻底消失。
指挥频道里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一段断断续续且充满杂音的讯号传了回来：“成…功穿越…空间结构稳定…探测到…恒星信号…多个行星…天啊…那是…！”
信号中断。
但这已经足够了！
“后续舰队！全速前进！按照预定序列，穿越！”凯蒂兹女皇几乎是吼出了命令。
庞大的流亡舰队，如同决堤的洪流，开始有序地却又带着一种急切，涌向那个空间裂隙。
一艘艘飞船在接触幽暗旋涡的瞬间，如同被巨兽吞噬般消失不见。
凯蒂兹所在的“女皇号”也在队列中。当飞船剧烈震动，舷窗外的星空被光怪陆离的扭曲色彩取代时，她紧紧抱住了女儿，闭上了眼睛。
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仿佛身体和灵魂都被撕碎又重组，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变得错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震动停止了。
凯蒂兹猛地睁开眼，看向舷窗外。
那是一片深邃、洁净的墨黑绒布，上面缀满了无数璀璨的星辰，比他们在格诺克星上看到的要明亮密集得多。
而在舰队正前方，一颗散发着温和光芒的恒星静静悬浮。
根据初步扫描，在那颗恒星的宜居带内，赫然存在着三颗呈现出美丽蓝绿光泽的行星！
“成…成功了？”科尔主席的声音在加密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我们赌赢了？！”
维克托的声音则要冷静得多，但也能听出一丝如释重负：“初步扫描显示，最近的那颗类地行星，大气成分、温度、重力…都非常接近理想值，剩下两颗应该也差不到那里去。”
“我们…好像中头彩了啊。”
舰队公共频道里，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哭泣和呐喊！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冲淡了所有的恐惧和疲惫。
凯蒂兹女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十多年的巨石，松动了一丝。她看着舷窗外那三颗充满生机的星球，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新的家园，就在眼前。
她的梦想，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