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它也没用。”她淡淡道,“昨天夜里,我已经誊抄七份,分别送到了县衙、济仁堂、驿站,还有五位会长家中。”
赵德昌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灶台上陶壶咕嘟轻响,一缕茶香悠悠飘散。
他踉跄后退一步,腹中忽然一阵翻搅,隐隐作痛。
他没在意,只觉心头火烧火燎,恨意翻滚。
可那痛感,却如细针般缓缓钻入脏腑,越来越沉。
他扶住桌角,冷汗渗出额角,嘴唇微微发麻。
而沈清禾只是静静看着他,眸光深邃,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
灶台上,那杯未曾动过的粗陶茶碗,还冒着最后一缕热气。
赵德昌跌坐在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腹中如刀绞一般翻搅不休。
他死死捂住肚子,脸色由紫转青,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才那杯茶水此刻在他体内化作千军万马,横冲直撞,逼得他连站都站不稳。
“你……你给我下了毒?!”他嘶声低吼,眼中满是惊怒与不可置信。
沈清禾站在门口,逆光而立,身影修长挺拔,像一株扎根于荒原的韧草。
她轻轻拂了拂袖口沾上的尘灰,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里正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山间野茶,加了一味安神的草药罢了。您心火太盛,自然反应剧烈些。”
她没说的是——那“草药”是经空间灵泉浸泡过的曼陀罗粉,微量即可致人持续腹泻、虚弱三日,却不留痕迹。
验不出毒,治不死人,却足以让一个平日威风八面的里正,在众人面前失尽颜面。
陆时砚仍坐在桌边,手中账本已放下,目光淡淡扫过赵德昌狼狈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知道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这杯茶,早在三天前就等在这里了。
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两名衙役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搀扶赵德昌。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辩解,围观的村民已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哎哟,这不是昨儿个还说要查‘非法集资’的人吗?怎么自己先瘫了?”
“怕不是做了亏心事,遭天谴了吧!”
赵虎想冲进来救人,却被李猎户带着几个汉子拦在门外。
人群之中,无人再惧他权势。
共耕会分发的新米还在各家灶台上冒着热气,香得勾魂——谁会为了一个贪墨多年的里正,去得罪能带来活命粮的人?
赵德昌被人架着拖走,一路踉跄,口中犹自喃喃:“假的……都是假的……她一定藏了真账……”
沈清禾目送他们远去,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村道尽头,才缓缓合上了门。
屋内重归寂静。
小石头蹲在灶台旁,眨巴着眼睛抬头看她:“清禾姐,你真把账本送出去了?七份都送了?”
她低头看他,眸光柔和了一瞬,随即轻笑:“送去的是假账,每一页我都改过数字,少记收入,多记支出,看着漏洞百出,刚好让他们抓着不放。”
“那你不怕他们发现?”
“他们不会深究。”她坐回灯下,指尖轻叩桌面,“有些人只信看得见的东西,越明明白白摆在眼前,越觉得那就是全部真相。那就让他们盯着假的看,我们……做真的事。”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那真账呢?”
话音未落,沈清禾已抽出怀中最后一册蓝皮簿子,纸页泛黄,字迹密密麻麻。
那是她亲手誊写的原始记录,每一笔收支、每一分工、每一粒粮入仓出仓,皆清晰可溯。
她将它轻轻投入灶火。
火焰腾地蹿起,映红了她的侧脸。
火光跳跃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被点燃。
就在最后一页化为灰烬的刹那,她识海猛然一震!
福缘空间剧烈波动,灵泉中央水波荡漾,一行古朴文字缓缓浮现:
【善举值突破100,解锁【初级粮仓】,空间储粮容量提升十倍。】
一股温润之力自丹田升起,蔓延四肢。
她呼吸微滞——这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大规模囤积粮食,应对即将到来的大荒之年。
可还未及欣喜,屋外铜铃轻响。
清脆、短促,像是夜风无意拨动,却又精准落在心跳间隙。
紧接着,小石头的脚步由远及近,带着喘息奔至门前:“姐!山下来了辆黑篷马车……车上人问……有没有人会种‘金穗稻’。”
沈清禾猛地抬眼。
烛火微微一晃,映出她瞳孔深处骤然凝起的寒光。
金穗稻——前世仅存于皇家御田、亩产千斤以上的秘种,传说中“一粟落土,五谷丰登”的神异作物。
此稻早已绝迹民间,唯有朝廷秘库偶有留存。
她指尖缓缓收紧,压下心头惊涛。
“朝廷的人……”她低声自语,声音几不可闻,“终于来了。”
窗外,夜风微凉,吹动檐下铜铃再次轻响。
片刻后,一辆无字号的黑篷马车悄然停在村口老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