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天地间仿佛被一张灰黑色的巨幕笼罩。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枯枝败叶上,发出密集如鼓的声响,山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像在与大地拔河。
沈清禾走在最前,肩上背着半昏迷的老铁匠,身后是几个村中青壮咬牙撑着简易担架。
陆时砚落在队尾,左手缠着粗布,血水顺着指缝不断滴落,在泥水中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他脚步虚浮,眼神涣散,嘴唇泛白,显然失血过多。
“陆时砚!”沈清禾猛地回头,声音穿透雨幕。
他晃了晃,勉强抬眼,朝她扯出一个笑:“无事……还能走。”
可那笑容刚起,便凝固在脸上。他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沈清禾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将他揽住。
触手冰凉,呼吸微弱。
她心头一紧,急忙从怀中摸出那只随身携带的陶罐——那是她用空间灵泉炼制护心饮的唯一容器。
可当她拧开盖子时,指尖顿住。
空的。
最后一滴灵泉,早在三天前用来救一头即将产崽的病牛。
那时她说:“牛能犁地,奶能养人,比药更值。”如今想来,竟是命运早有伏笔。
她盯着那空罐,心沉如石。
没有灵泉,陆时砚这本就虚弱的身体撑不过今晚。
而他们离信碗堂还有二十里山路,四周荒林密布,野兽低吼隐约可闻。
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里,一道雪白影子自林间疾掠而出。
是白狸。
它浑身湿透,毛发紧贴脊背,嘴里却紧紧叼着一块破布。
沈清禾接过一看,瞳孔骤缩——那是陆时砚在地牢挣脱镣铐时撕下的袖角,边缘尚带血痕。
可此刻,那血迹竟微微发烫,触手时竟有一丝温润灵气流转。
沈清禾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方才地底异象:青铜印震颤、童谣回响、血脉共鸣……还有黑判官那一句“稷印早已毁尽,血脉断绝”!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围圈!”她厉声下令,“所有人围成一圈!把他放在中间!”
众人不明所以,却本能服从。
七名村民迅速列阵,背对外围,将陆时砚护在中央。
沈清禾掏出那块仿制玉圭——据说是当年老族长从古庙废墟捡来的祭祀残片,一直当作镇宅之物供奉。
她将玉圭置于陆时砚掌心,又抓起他的手,按在那染血的布条上。
“听着,”她俯身贴近他耳畔,声音坚定如铁,“默念那八个字——‘血脉为引,福缘为钥’。”
陆时砚气息微弱,睫毛轻颤,似听非听。
忽然,一道惨白闪电撕裂夜空,轰然劈下!
正中路边那株百年古槐。
树干应声炸裂,树皮碎屑横飞,焦黑的断口处,竟浮现出一道诡异纹路——蜿蜒如河,起伏似岭,山川走势分明,竟与《井田策》所载天下粮脉走向分毫不差!
沈清禾倒抽一口冷气。
还没等她反应,怀中铜印猛然震动,自行跃出衣襟,悬浮半尺,投射出一片幽蓝虚影。
纵横交错的线条铺展而出,覆盖整片虚空——十三州疆域尽现眼前,每一处标注清晰无比:“粮仓”“漕道”“荒田”“盐渠”……甚至有些连州志都未记载的隐秘屯粮点,皆以金线勾连。
这是传说中唯有皇族秘传、代代单传的——天下粮道图。
风停了一瞬,雨也仿佛迟疑。
沈清禾仰头看着那转瞬即逝的虚影,脑海如惊雷滚过。
她终于明白,她的空间为何会以“福缘”为名,为何能感应善举、积累功德。
这不是简单的种田系统,而是某种古老祭祀体系的残余,是曾由“谷母”执掌、为天下万民续命的神农之道!
而陆时砚的血,竟是开启这深层权限的钥匙。
虚影消散,铜印落回掌心,温热犹存。
她低头看向陆时砚,他靠在树干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挂着一丝释然的笑。
“原来父皇留下的,不是王位,是一张养活天下的网。”他轻声道,抬手望着掌心血痕,“这一滴血若能让千万人不再饿死,那就值得流。”
沈清禾久久未语。
雨还在下,可她心中已有火燃起。
她扶起陆时砚,目光扫过众人:“走,回信碗堂。”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队伍踏着泥泞前行。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不再只是求生的挣扎,而是隐隐燃起了某种信念。
而在信碗堂深处,老井幽幽,水面倒映不出星光,却仿佛藏着千年的沉默等待。
沈清禾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不只是地图浮现,不只是权限开启。
是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
(续)
天光破晓时,信碗堂的檐角滴着雨水,青石阶上覆满泥泞脚印。
沈清禾最后一个踏进院门,肩头湿透,发丝贴在额前,却仍挺直脊背,仿佛风暴中唯一不倒的旗杆。
她将陆时砚安置在里屋暖炕上,覆以厚毯,又命人熬了一锅浓米汤掺入空间培育的温养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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