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宋朝廷南迁带来的震荡尚未完全平息,一个更现实、更迫切的危机,便如同乌云压顶般向黑云寨袭来。
粮仓,要见底了。
负责后勤统筹的阮小五,拿着最新的账册,脸色比寨墙上的冻土还要难看几分。
他几乎是冲进了中军大帐,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诸位哥哥,不好了!”
“咱们的存粮,最多……最多再支撑十日!”
帐内瞬间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阮小五手中那本薄薄的册子上,仿佛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凶物。
林冲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怎会消耗如此之快?”
“此前滨州、赵州几番缴获,加上秋末囤积,按理不该如此捉襟见肘。”
阮小五苦笑一声,将账册摊在桌案上,手指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
“林教头,账面上看是不少。”
“可架不住吃饭的嘴太多了啊!”
他一项项数来,语气愈发沉重。
“伪宋南迁,黄河以北彻底乱了套。”
“溃散的官军、逃难的百姓,拖家带口,如同潮水般往咱们这边涌。”
“光是这大半个月,寨子周边新聚集的流民,就多了不下三千口!”
“这些人,大多赤手空拳,缺衣少食。”
“咱们既然树起了‘北望’的旗,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饿死在外面。”
“每日里施的粥,消耗就不是个小数目。”
“再加上咱们自己麾下儿郎,经过连番血战、扩编,人数也已逾五千。”
“人吃马嚼,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先前那点家底,哪里经得起这般坐吃山空?”
帐内一片沉默。
数字是最冷酷的现实。
先前击退金军、站稳脚跟的喜悦,被这冰冷的粮耗数字冲得七零八落。
没有粮食,再高昂的士气也会很快瓦解;
再坚固的营垒,也会从内部不攻自破。
晁盖猛地站起,声如洪钟:
“怕什么!没粮,俺带人去抢!去征!”
“这周边百里,总有富户、总有屯粮的庄子!”
“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等死!”
吴用闻言,立刻摇头,蒲扇都不摇了。
“天王,此非良策。”
“我军初立,根基未稳,全仗‘抗金保民’四字凝聚人心。”
“若行那劫掠之事,与溃兵流寇何异?”
“岂非自毁长城,寒了北地百姓之心?”
他看向陈稳和林冲,补充道:
“况且,如今这光景,周边但凡有些存粮的,要么是大户结寨自保,要么就是与金军、伪宋有些勾连的硬茬子。”
“强行动武,即便能得手,也必损兵折将,结下仇怨,得不偿失。”
晁盖梗着脖子,不服气道:
“那怎么办?难不成去求伪宋朝廷施舍?还是等金人发善心?”
陈稳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他一直在听,没有说话。
脑海中,却已飞速运转。
通过“势运初感”,他能模糊地察觉到,代表着“生机”与“收获”的势运流向,在周边区域确实极其稀薄,且分布零散。
而代表着“饥馑”与“混乱”的灰败气息,却如同瘟疫般弥漫。
“晁盖兄。”
陈稳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打破了帐内焦灼的气氛。
“征集粮草,是必须的。”
“但方法,需斟酌。”
他看向晁盖。
“你可带队外出,以我北望军的名义,寻那些口碑尚可、并非为富不仁的乡绅、庄主洽谈。”
“言明我们是借,或是用缴获的金人兵器、皮甲,乃至日后保护他们免受溃兵金虏骚扰的承诺,来交换粮食。”
“态度要硬,但道理要讲清。”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但底线不能丢。”
晁盖想了想,重重点头:
“好!就按陈先生说的办!俺晓得分寸!”
陈稳又看向阮小五。
“小五,你立刻清点库中所有非必要的物资。”
“尤其是那些华而不实的缴获,看看能否通过隐秘渠道,向南边或者更远的地方,换取粮食。”
“哪怕杯水车薪,也能多撑一两日。”
阮小五拱手领命:
“是!我这就去办!”
“林教头。”
陈稳最后望向林冲。
“从即日起,全军口粮,暂时减额发放。”
“包括你我,以及在座诸位,一视同仁。”
“告诉将士们,难关只是暂时的,共体时艰。”
林冲肃然应诺:
“理当如此!”
命令迅速下达。
整个北望军大营,如同一个被抽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围绕着“粮食”这个核心问题运转起来。
晁盖点起三百精干士卒,带着几辆空荡荡的大车,离开了黑云寨。
他第一个目标,是三十里外,一个据说是前朝致仕官员修建的田庄。
那庄子的主人,人称王老太公,家族在此地盘踞数代,田产丰饶,据说家中粮窖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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