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三分暖意,两分花香,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狡黠,卷着几片粉白的海棠花瓣,从侯府西跨院的窗棂钻了进来。
沈清辞正支着下巴,看着眼前一碟油光锃亮的酱肘子发愁。
倒不是肘子不好吃——福伯的手艺越发精进,酱得酥烂脱骨,咸香中带着一丝回甘,连骨头缝里都浸满了汤汁,按理说该是她最爱的一口。可此刻她却没什么胃口,指尖无意识地戳着肘子皮,脑子里盘旋的全是昨儿个从暗卫那儿递来的密报。
“小姐,您这肘子再戳就烂了。”青黛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进来,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打趣,“莫非是在想,这肘子要是能自己长腿,跑到您嘴边来?”
沈清辞抬眼,眼底带着几分茫然,随即又化为狡黠:“我是在想,这肘子要是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哦?”青黛放下酸梅汤,挨着她坐下,“肘子能说什么?说它味道好,还是说小姐您太磨蹭?”
“它该说,”沈清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城东张记粮铺的掌柜,昨儿个三更天偷偷去了城西的破庙,跟一个蒙面人说了半宿的话,临走时还塞了个沉甸甸的布包。”
青黛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神却亮了起来:“小姐是说……张掌柜?就是那个总说自己家底薄,连给伙计涨月钱都推三阻四的张老头?”
“正是他。”沈清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肘子肉,却没往嘴里送,只是轻轻晃了晃,“你说奇不奇?一个抠门到骨子里的粮商,深更半夜去破庙会蒙面人,还带着重金——这布包里,总不能是给菩萨的香火钱吧?”
青黛抿了抿唇:“会不会是……跟粮食有关?前阵子京郊几个县遭了蝗灾,粮价隐隐有上涨的趋势,听说不少粮商在囤粮呢。”
“囤粮是常事,但偷偷摸摸见蒙面人,就不寻常了。”沈清辞咬了一口肘子,香酥的肉质在齿间化开,总算驱散了几分愁绪,“更有意思的是,暗卫说,那个蒙面人的身形,瞧着竟有几分像……户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李修远。”
“李修远?”青黛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就是那个号称‘京城第一雅公子’,整天抱着本书,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李修远?”
沈清辞嗤笑一声:“雅公子?我看是‘雅皮士’还差不多。你忘了?去年漕运案,若不是他在背后暗戳戳地给那些贪官通风报信,咱们也不至于费那么大劲才揪出幕后黑手。”
她放下筷子,拿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思路也清晰了几分:“李修远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子,户部管着全国的钱粮,他要是跟粮商勾结,囤积居奇,那京郊的蝗灾,可就成了他们敛财的好机会了。”
“那咱们得赶紧告诉侯爷和世子爷啊!”青黛急道,“要是粮价真的涨起来,受苦的可是老百姓!”
“别急。”沈清辞摆摆手,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现在证据还不足。暗卫只看到他们见面,没听到具体说什么,也没查到布包里到底是什么。万一只是巧合呢?咱们总不能凭着一个身形,就定了户部侍郎公子的罪吧?”
青黛有些泄气:“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搞鬼吧?”
“当然不能。”沈清辞放下酸梅汤碗,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开得正盛的海棠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对付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雅公子’,就得用点‘鸡贼’的办法。”
“鸡贼?”青黛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小姐是想……设个局?”
“不然呢?”沈清辞回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李修远不是爱装雅吗?那咱们就给他搭个台,让他好好‘雅’一场。我听说,三天后,城西的静心书院要办一场诗会,京城里的文人雅士都会去,李修远作为‘第一雅公子’,肯定少不了他。”
青黛眼睛一亮:“小姐是想在诗会上动手?”
“动手多不雅观。”沈清辞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咱们要做的,是‘请君入瓮’。你想啊,李修远要是真跟张掌柜勾结,手里肯定握着不少粮商的把柄,或者有什么账目往来。他那人谨身,肯定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家里,说不定会藏在什么隐蔽的地方。”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静心书院后面有个竹林,竹林深处有个小亭子,平时没什么人去。我猜,他要是想在诗会期间跟人传递消息,那地方倒是个好选择。”
青黛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那咱们可以派人盯着竹林,等他跟人接头的时候,抓个现行?”
“差不多,但不完全是。”沈清辞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抓现行太生硬,容易打草惊蛇。咱们不如……‘借刀杀人’。你忘了?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王景明,跟李修远可是死对头。王景明一直不服李修远的‘第一雅公子’名头,两人明里暗里较劲不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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