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你的条件，我答应”，从顾言嘴里说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季骁抓着顾言衣襟的手，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言，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的跳动都慢了半拍。
他听到了什么？
顾言答应了。
他答应走进那个一看就是陷阱的白色舱室，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拯救他父亲的机会。
“你……你说什么？”季骁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顾言，你再说一遍。”
顾言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前方的某个虚空点上，仿佛在与看不见的林啸天对峙。
“我说，我答应。”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疯了！”
季骁的理智轰然断线，他猛地攥紧了顾言的衣服，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拽向自己，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知不知道你答应的是什么？那是林啸天的陷阱！他就是要你死！你进去就出不来了！你听不懂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恐惧，还有一丝被背叛的绝望。
“为什么？顾言！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爸？你觉得他是个累赘，对不对？你觉得带着他是个麻烦，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一了百了？”
“还是因为我？你觉得我也是个累赘？只会冲动，只会给你添乱，所以你想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成全我，好让我内疚一辈子，永远都记着你？！”
季骁的质问越来越语无伦次，他心里积压的所有不安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伤人的利刃，狠狠地刺向面前这个他最爱的人。
他恨林啸天，更恨此刻顾言的冷静。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冷静？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易地就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在他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难道就脆弱到可以被这种拙劣的阳谋轻易摧毁吗？
面对季骁几乎崩溃的质问，顾言终于有了反应。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
他只是抬起手，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季骁紧抓着他衣襟的手指。
然后，他握住季骁的手腕，轻轻一拉，就将季骁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个动作，简单，直接，充满了保护的意味。
他用自己的后背，将季骁与林啸天的恶意，与那个散发着不祥白光的舱室，隔绝开来。
“林啸天。”顾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直接通过空气传递，而不是对着扩音器，“我可以进去。但你必须先保证我的人，安全离开这里。”
扩音器里传来了林啸天带着笑意的声音，那笑声里充满了猫捉老鼠的戏谑。
“哦？真是有趣。我的『监管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保护你的小太阳？你这种无谓的『妇人之仁』，还真是和你母亲苏文清一模一样。”
“少说废话。”顾言打断了他，“林泽，零，还有季骁。我要亲眼看着他们，通过安全的通道，到达地面。我要确认他们脱离了这个基地的范围。”
“哈哈哈，好，好，我答应你。”林啸天笑得更开心了，“反正，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了。能亲眼看着你最在乎的人离你而去，让你在绝望中走进我为你准备的『摇篮』，这场面，一定很美妙。”
他的话音刚落，能源室的另一侧，一面金属墙壁缓缓升起，露出一条向上延伸的、亮着应急灯光的通道。
“通道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请吧，我的客人们。”
零看了一眼顾言，又看了一眼身旁摇摇欲坠的林泽，没有犹豫。她扶起林泽，低声说了一句：“走。”
林泽的脚步虚浮，他回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顾言和季骁，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被零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条求生通道。
现在，能源室里，只剩下顾言和季骁两人。
“走啊，季骁。”顾言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稳，“跟上他们。”
“我不走！”季骁从他身后冲了出来，再次挡在了他的面前，双臂张开，像一头护食的幼兽，用自己虚弱的身体，守卫着他最后的宝藏。
“我说了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顾言，你别想一个人丢下我！”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林啸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不耐烦：“季骁，我劝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的手指，可就放在你父亲维生系统的开关上。你再耽误一秒，他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你这个混蛋！”季骁冲着扩音器怒吼。
“季骁。”
顾言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他伸出手，将还在发抖的季骁轻轻拉进怀里，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很轻，却很紧。
顾言的下巴抵在季骁的头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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