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的光线在医疗室内投下冰冷而清晰的影子,将一切事物的轮廓勾勒得锐利分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仪器运行时微弱的电流声。
顾怀章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而不是一句问话。
“结束?”季骁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着顾言的手,这个动作让他耗费了巨大的力气。他站直身体,尽管连续数十个小时的精神紧绷让他双腿发软,但他依然强迫自己与面前这个男人平视。
“在我的字典里,只要顾言一天没有睁开眼睛,对我笑,或者对我发脾气,一切都只是开始,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季骁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顾怀章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那不是赞许,更像是一个棋手看到对手走出一招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棋后,那种混杂着审视与玩味的表情。
“很好。你的『开始』,恰好也是我实验新阶段的『开始』。”他绕过病床,走到另一侧,与季骁隔着顾言的身体遥遥相对。“你用你的方式,证明了『情感』作为一种变量,确实能够对潜意识产生强烈的定向刺激。我承认,这一点,超出了我最初模型的预估。”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心率监护仪上那条平稳的曲线上,眼神里是一种科学家看待珍贵数据的专注。
“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合作』的机会。”顾怀章说出这四个字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从现在开始,你将作为唯一的『情感信标』,继续参与顾言的唤醒流程。你的任务,就是持续向他传递特定的情感,引导他的自我意识完成重塑。”
季骁听着,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这个男人抛出的每一个字眼背后,都藏着无数的陷阱和附加条款。合作?在一个将自己儿子视为实验品的人面前,任何形式的合作都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是,”顾怀章的话锋一转,证实了季骁的预感,“整个过程,必须在我的严密监控之下。你传递的每一种情感,都必须严格按照我的『治疗方案』来进行。我会告诉你,在哪个阶段,你需要传递『爱』,在哪个阶段,你需要激发他的『愤怒』,又在哪个阶段,你需要让他感受到『恐惧』。”
“恐惧?”季骁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管这个叫治疗?”
“科学需要严谨的对照和精准的变量控制。”顾怀章无视了季骁的质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失控的情感是洪水,可以载舟,亦能覆舟。只有在我的引导下,你的情感才能成为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剔除他意识深处那些坏死的、阻碍他成为一个完美继承者的部分。而你,季骁,将是握着这把刀的手。”
季骁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顾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他向前一步,手重新覆上顾言的手背,这一次,他的动作充满了守护的意味。“我不是你的手术刀,更不是你可以随意摆布的工具。我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参与你的什么狗屁实验,也不是为了帮你打造一个所谓的『完美继承者』。”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直视着顾怀章的双眼。
“我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带顾言回家。完完整整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顾言。不是你程序里的一个模型,也不是你商业帝国里的一颗棋子。”
“听起来很感人。”顾怀章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但很可惜,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这里是我的实验室,病床上躺着的是我的儿子。没有我的允许,你连这间屋子都走不出去。你所谓的『带他回家』,不过是一句无力的口号。”
压迫感随着他的话语,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季骁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他挺直的背脊没有一丝弯曲。
“是吗?我倒觉得,现在没有选择的人,是你。”季骁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刚才也承认了,你的模型,你的科学,对顾言没用。只有我,能让他那颗快要停下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能让他代表『自我意识』的光点亮起来。顾怀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顾怀章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季骁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强硬,“我是在通知你,从现在开始,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这是季骁第一次,用如此主动的姿态,向顾怀章宣战。他不再是被动的实验品,不再是那个只能用自残来换取一丝机会的少年。他手里握着唯一的筹码——顾言对他的情感依赖。而这个筹码,足以让他掀翻整个棋盘。
“第一,”季骁竖起一根手指,“我要获得顾言身体状况的全部知情权。包括但不限于你们对他使用的每一种药物,进行的每一次检测,以及所有的身体数据报告。我需要知道所有事情,没有任何隐瞒。”
顾怀章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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