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从那条混乱的通道中被“吐”了出来。
没有预想中的坚硬地面,他摔进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水中。腥臭的污水瞬间灌满口鼻,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扑腾到“岸边”——那不过是一道湿滑、布满黏腻苔藓的水泥缓坡。
他瘫在坡上,大口喘息,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下排水系统的一部分。圆弧形的洞壁由粗糙的混凝土浇筑而成,头顶很高处有微弱的光线透过锈蚀的栅栏盖板渗下,勉强照亮了这个弥漫着腐臭和潮湿气息的空间。一条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水流在渠道中央缓缓流淌。
他是怎么到这里的?那个老人最后撕裂空间,是随机将他抛出来的,还是……有意指向了这个地方?
“锚点……”林默喃喃自语,回忆着老人消散前最后的嘶吼,“现实中被镜冢标记最深的‘锚点’……”
他挣扎着爬起来,检查自身。背包还在,里面那块用胶袋层层包裹的镜片碎片也还在。左手手臂的灰白色已经蔓延过了手肘,皮肤下的黑色脉络更加清晰,像是有细小的黑色蚯蚓在冰层下蠕动,持续的冰冷和针扎般的刺痛感几乎成为了一种背景噪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处境的危急。脑海中的低语声也并未因离开那间小屋而减弱,反而因为环境的寂静而显得更加清晰,那些扭曲的音节仿佛就在耳边萦绕。
他必须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这里是否与“锚点”有关。
他沿着水泥缓坡向上摸索,脚下湿滑,几次险些摔倒。渠道两侧的墙壁上,可以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涂鸦和斑驳的水渍。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铁质爬梯,通往头顶一个被撬开一半的栅栏盖板。
他攀上爬梯,小心翼翼地顶开沉重的盖板,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狭窄、昏暗的后巷。堆满了腐烂的垃圾箱和废弃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和下水道类似的臭味,只是淡了一些。天色灰蒙蒙的,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似乎有更多人声和车流声传来的巷口走去。
当他走出后巷,踏入相对开阔的街道时,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瞬间攫住了他。
不是左手和脑海中的异状,而是……视觉上的扭曲。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阳光(如果那算是阳光的话)透过厚重的阴云,给一切景物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调子。这本身没什么,但林默发现,他视线所及之处的所有反光表面——商店的玻璃橱窗、疾驰而过的汽车车窗、甚至行人手中手机漆黑的屏幕——里面的倒影都显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像之前那样出现清晰的鬼影,而是一种更细微、更普遍的扭曲。倒影中的人动作似乎比真人慢了半拍,或者快了半拍,他们的表情僵硬,眼神空洞,偶尔,当他定睛看去时,会发现某个倒影的五官会出现极其短暂的、不自然的移位或拉伸,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
没有人注意到这些。行人们依旧匆忙,司机们专注着路况。只有林默,像是一个误入异世界的孤魂,格格不入地观察着这个表面正常、内里却已开始悄然变质的“现实”。
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镜冢的侵蚀……已经扩散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说,只有他这个被深度标记的人,才能看到这层逐渐覆盖现实的“薄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片从女人手电里找到的布料还在。上面的简陋符号,此刻摸起来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温度。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需要找到那个“锚点”。
他走进一家看起来客人不多的街角咖啡馆,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窗外行人如织,那些扭曲的倒影依旧在他视野边缘晃动。
他打开手机,连接上咖啡馆的Wi-Fi,开始搜索。关键词:“都市怪谈”、“灵异事件”、“镜子”、“幻觉”、“集体精神异常”……
搜索结果大多是一些陈年旧闻或是明显编造的故事,没有什么价值。他又尝试搜索最近几天的本地新闻,看看有没有不同寻常的事件报道。
一条不起眼的简讯引起了他的注意:
【城东旧区多名居民反映夜间听到异常声响,疑似动物哀鸣,警方调查未发现可疑情况。】
旧区?他刚刚出来的那片区域,似乎就是城东的老城区。
另一条新闻则报道了近期市内多家玻璃制品厂和镜面加工厂报告的生产异常,称部分产品出现无法解释的微小瑕疵或内部模糊。
还有一条关于市精神卫生中心近日接诊量小幅上升的报道,提及部分患者主诉出现类似的视听幻觉及焦虑症状,原因不明。
这些信息分散而模糊,单独看似乎没什么,但联系在一起,尤其是结合林默此刻亲眼所见的异常,一股寒意沿着他的脊椎爬升。
镜冢的影响,正在以某种方式,潜移默化地渗透进现实世界。它可能先从最脆弱的层面——比如反射影像,比如精神感知——开始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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