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的朱门内,暗桩如毒藤般悄然蔓延,而皇城深处的宫墙阴影里,一场直指权力核心的无声攻势,正以更隐蔽的姿态铺展。二皇子李承璟的府邸中,烛火彻夜未熄,谋士们围坐沙盘,指尖划过代表朝堂势力的玉牌,眼底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寒光。他们深知,镇国公沈青(沈清辞)如今权倾朝野,军功赫赫,仅凭几条构陷的罪名,绝难撼动其根基。要扳倒这棵参天大树,必先动摇其扎根的土壤——承天帝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连日来,承天帝总觉御座周遭萦绕着一股无形的暗流。批阅奏章时,内阁大臣看似无意的一句“镇国公所提新政,朝野响应者众”;御花园散步时,偶遇的宗室亲王随口感慨“沈将军年轻有为,军中威望怕是无人能及”;甚至连后宫嫔妃请安时,都能隐约听见“太子殿下常与镇国公议事,君臣相得真是佳话”的低语。这些话语单独听来,皆是对沈青的赞誉,可串联起来,却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向帝王最敏感的神经。
这日午后,养心殿内静悄悄的,鎏金铜炉里燃着安神的龙涎香,青烟袅袅升起,缠绕着雕花梁柱。承天帝小憩初醒,额间还带着一丝倦意,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窗外修剪整齐的梧桐树上,神色慵懒却难掩眼底的疲惫。连日处理北境军务与江南水患,这位帝王早已身心俱疲。
“陛下,您醒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缓步走入殿内。他身着绣着缠枝莲纹的总管太监袍,腰束玉带,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谨笑容,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帝王。冯保伺候承天帝三十余年,早已摸透了这位帝王的脾性,深知何时该说什么话,何时该做什么事。
承天帝微微颔首,冯保顺势将参汤递到他手中。玉碗触手温润,参汤的醇厚香气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回甘。承天帝握着玉碗,用银匙轻轻搅动着,目光落在汤面泛起的涟漪上,并未立刻饮用。
冯保侍立在一旁,垂着眉眼,声音尖细柔和,如同羽毛轻轻拂过心尖:“老奴方才去内阁取票拟,路过文渊阁时,恰巧听见几位阁老正在议论北境军务改制的事。几位阁老都是阅尽世事的老臣,却对镇国公赞不绝口,说国公爷年纪轻轻,不仅骁勇善战,在军政方面更是颇有见地。”
他顿了顿,见承天帝神色未变,便继续说道:“听说国公爷提出的几条改制方略,连兵部那位素来严苛的老尚书都连连称妙,说那些法子切中时弊,若是能推行下去,便是利在千秋的好事。老奴听着,都替陛下高兴,我朝能有这样的栋梁之才,实乃社稷之福。”
冯保的话语里满是真挚的赞誉,脸上的笑容也十分诚恳。承天帝闻言,紧绷的面色稍稍舒缓,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却又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复杂:“沈青这孩子,确实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当年他父亲战死沙场,朕看着他长大,没想到如今竟能扛起如此重任。”
臣子能干,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可太过能干,又深得人心,甚至隐隐有盖过皇权之势,这就不得不让身为帝王的他多加思量了。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鲜有善终。
冯保将承天帝脸上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自盘算,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陛下说得是。国公爷这般英才,真是百年难遇。说起来,老奴前几日去东宫传旨,恰巧撞见太子殿下与镇国公相谈甚欢。殿下对国公爷提出的军政方略极为推崇,还说要大力支持,尽快将这些法子推行下去呢。”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趣事:“太子殿下仁厚宽和,如今能得国公爷这样的臂助,实乃我朝之福,日后殿下登基,也能有得力之人辅佐。”
这番话滴水不漏,字里行间全是溢美之词,可听在承天帝耳中,却像是一道惊雷,让他搅动参汤的手微微一顿。银匙撞击玉碗,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太子与沈青相谈甚欢?军政方略,太子要大力支持?
承天帝对自己的儿子再了解不过。太子李承乾仁弱有余,决断不足,平日里对军国大事向来不甚关心,更别说如此明确积极地表示要支持某一项新政了。如今他却对沈青的方略推崇备至,甚至主动提出要推动推行……这背后,究竟是太子自己的意思,还是沈青的影响力已经大到足以左右东宫的决策?
一股极其微妙的情绪,如同初春的藤蔓,悄然攀上承天帝的心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放下银匙,将参汤放在手边的小几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冯保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便不再多言。他恭敬地垂下眼帘,侍立在一旁,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闲聊,此刻正静待帝王的吩咐。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龙涎香的青烟依旧在缓缓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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