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密档传承]薪火相传
就在此时,陆明远收到了吴忠友和赵致远关于西城根废弃防空洞及地下排水干线有异常情况的报告。长期从事地下情报工作细腻的观察力和敏锐的分析力,使陆明远和长安小组的大部分成员,都立刻把它与徐远舟及其“长庚计划”联系到了一起。然而,令人沮丧的是,吴忠友在秘密探查西城根地下排水干线时,不仅发现地下排水洞中埋藏大量炸药和雷管,并意外地发现有特务进入这个废弃的排水管网之中。
当吴忠友被救出时,他已精疲力竭,身上多处擦伤、碰伤。原本在保密局监狱中被刑讯逼供折磨得极度虚弱的身体,尚未得到恢复,如今又添新伤。要想完全康复,想必是一件旷日持久之事。近期内长安小组的行动,他恐怕只能眼睁睁地失之交臂了。
军管会大楼的午夜,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白日的繁忙与人声如同退潮般消失,只留下空旷走廊里回荡的、不知来源的细微声响,仿佛是这栋刚刚易主的建筑本身在不安地喘息。
陆明远独自坐在肃特委员会副主任的办公室里,依旧没有开灯。月光将窗格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森冷如铁栅。桌上那盏蒙着布的台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下,不再铺着地图或文件,而是静静摆放着一个物件——一个深紫色的檀木匣。
匣子不大,一掌可握,边角已被摩挲得温润光滑,上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锁扣是一小块泛着幽光的黄铜。它看起来古朴而寻常,像是一件家传的文玩。但陆明远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更沉重千万倍的东西。
里面是“长安小组”的魂。
他缓缓打开铜扣,掀开匣盖。里面没有珠光宝气,只有一叠叠码放整齐、大小不一的纸页。有些是质地粗糙的毛边纸,有些是缴获的敌方高级信笺,更多的是各种随手找到的、甚至带有油污的纸张。每一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有些是工整的楷书,有些是狂放的草书,更多的是经过加密、外人看来如同天书的符号。
这里有“寒露”牺牲前最后一次发回的电文摘要,有对叶莲舟从鼓楼上跳下那一瞬间令人扎心的记录,有雷万山每次行动后简略到极点的汇报,有赵致远对吴忠友心理分析的详细记录,有白曼琳从社交场中带回的只言片语拼凑出的情报,也有他自己,陆明远,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用只有自己才懂的密写药水,记录的每一位同志的言行、功绩,以及……牺牲。
这是一部用生命和信念书写的“活”的密档。是“长安小组”从重建、壮大到如今濒临绝境的全部历史。是他们在古城西安这片战场上,存在过的、战斗过的唯一证明。
指腹轻轻抚过最上面一页,那是他刚刚写下不久的、关于“书斋”行动失败和三名外围同志牺牲的记录。墨迹早已干透,但那血腥味和背叛的寒意,却仿佛能透过纸张,直刺心扉。
内部的“影子”未除,外部的“壁虎”窥伺。徐远舟拿到了名单,他们这些核心成员,从明天起,就是暴露在枪口下的明靶。他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的预感——风暴,即将以最猛烈、最残酷的方式降临。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在这场风暴中幸存下来。
这个密档,必须传承下去。它不能随着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牺牲而湮灭。它必须找到一个新的、更安全的守护者。
他的脑海中闪过几个身影。雷万山忠诚勇悍,但过于刚直,并非守护秘密的最佳人选;白曼琳……他心中那份疑虑尚未消除;赵致远……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最终,一个清晰的身影定格在他心中——江静云。
她冷静、坚韧、细致,拥有在绝境中生存和传递信息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她那份沉静如水的特质,能让她在巨大的压力下,依然守住最重要的东西。她是电波中的守望者,也应是这无声密档的传承者。
他轻轻合上檀木匣,铜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市公安局电讯科的值班室,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是陆明远,请江静云副科长听电话,有紧急线路故障需要她确认。”
这是一个预设的、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暗号。
不到二十分钟,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三长两短。陆明远走过去打开门,江静云闪身进来,她依旧穿着白天的干部装,但外面罩了一件深色的外套,脸上带着一丝被深夜召见的疑惑和警惕。
“掌柜的?”她低声问道,目光迅速扫过昏暗的办公室,最后落在陆明远手中那个檀木匣上。
陆明远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示意她关上房门,然后引她走到桌边。他将檀木匣郑重地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
“静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个匣子,里面是我们‘长安小组’自重建以来,所有的行动记录、人员名单、功绩证明,以及……牺牲同志的最后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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